康熙三十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夏果腳步匆匆地跑來,氣喘籲籲道:“娘娘,毓慶宮傳來喜訊,李福晉誕下了一個小阿哥,皇上龍顏大悅,將她晉升為了昭訓福晉。”


    儷珠微微挑眉,神色平靜地坐在榻上,輕啟丹唇:“大李佳氏的運道當真是不錯!她所生之子,既是太子的長子,亦是萬歲的長孫!雖為庶出,卻也是名正言順的皇長孫,著實為太子增添了不少優勢。”


    夏果連連點頭,臉上帶著些許不滿,眉頭緊蹙:“可不是嘛!太子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李福晉一舉得男,皇上高興萬分,已然解除了太子的禁足,雖說依舊不許太子上朝,可由此也能瞧出皇上的態度有所緩和了。”


    儷珠輕哼一聲,嘴角微微上揚,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倒也並非全然為此,太子終歸未被廢黜,已然被關了一年有餘,今年除夕家宴,倘若依舊不見太子身影,那皇室的顏麵怕是要不好看了。”


    夏果咬了咬嘴唇,臉色氣得發紅,憤憤不平道:“太子上回參與謀反,乃是死罪,竟能如此輕易地翻過這一篇,當真是便宜他了。”


    儷珠微微搖頭,神色嚴肅:“斷不可能就這般輕易翻篇!萬歲有時頗為小心眼兒,太子所行之事,萬歲怕是會銘記於心一輩子。”


    夏果一臉期待,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急切道:“娘娘要是何時能再生出一位小皇子就好了!屆時哪還有太子的事兒啊?”


    儷珠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腹部,嘴角泛起一絲微笑,目光堅定道:“莫急,估摸著快了!而且即便本宮誕下麟兒,想要廢黜太子之位,亦需費些功夫。現今這般溫水煮青蛙,逐步消磨太子的勢力,於大清朝廷的局勢而言,乃是影響最小的法子了。”


    夏果連忙點頭,臉上重新露出敬佩的神情,應聲道:“娘娘言之有理。”


    ……


    毓慶宮。


    太子抱著剛剛出生的兒子,臉上洋溢著如沐春風般的喜悅,眉梢眼角都透著濃濃的滿足與驕傲。


    尤其是在得到康熙解了他禁足的消息之後,這份歡喜更是如同烈火烹油,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點。


    大阿哥費盡心機都沒能生出了皇長孫,他卻搶在大阿哥前頭生出了皇長孫,想必大阿哥此刻已經氣得要吐血了。


    太子滿懷欣喜地走進產房,看著虛弱卻仍難掩清麗的大李佳氏,眼中滿含深情與溫柔:“你給孤生了一個好兒子!孤要重重嘉獎你。”


    大李佳氏望著眼前的太子,心中五味雜陳。


    一方麵,初為人母的喜悅在她心底蔓延,畢竟這是她曆經艱辛孕育出的生命。


    另一方麵,她卻又對太子的寵愛感到迷茫和不安。


    她深知這宮廷之中,人情冷暖皆因利益而變,此刻的寵愛或許隻是因為孩子帶來的榮耀。


    她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多謝殿下,這本就是臣妾應該做的。”


    之後太子又與大李佳氏說了兩句關切之語,便小心翼翼地帶著他的長子離開了。


    大李佳氏望著太子離去的背影,緩緩收回了臉上那勉強維持的笑容,心中滿是悲涼。


    她想到自己當初滿懷期待地懷上孩子,以為能成為太子心中真正的依靠,能在這深宮中尋得一份真摯的情感。


    可上次太子因自己懷孕未能幫他解除禁足,那冷漠與埋怨的眼神,至今仍如鋒利的刀刃,一次次刺痛著她的心。


    如今這孩子的出生,看似帶來了榮耀與寵愛,可又能持續多久呢?


    她不敢抱有太多的幻想,隻怕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貼身侍女端來了一碗參湯:“主子,您生下了太子的長子,皇上又升了您的位份,從此之後,您算是徹底站穩腳跟了。太子又如此寵愛您,哪怕將來太子有了太子妃,怕是也不敢小覷您。這樣的大喜事,怎麽您卻好像沒有多麽歡喜?”


    大李佳氏淒然一笑:“這所謂的寵愛,不過是一時的表象罷了。在這深宮中,利益才是永恒,感情太過奢侈。”


    貼身侍女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接話。


    她望著侍女,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無奈和滄桑:“太子的寵愛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而已。如今我生的這個孩子能為他帶來利益,他就寵愛我,若是哪一天我和我的孩子不能給他帶來利益,他還會繼續寵愛我嗎?況且太子的長子又有什麽用處?別說隻是太子了,縱然是皇帝的長子又如何?看看大阿哥不就知道了。”


    貼身侍女麵露憂色,欲言又止:“主子……”


    大李佳氏慘然一笑,目光中透著決絕:“你還真把我當成太子的寵姬了?忘了我的身份了?自從上一回太子因為我的懷孕沒有幫他解除禁足開始,我的心就已經死了。我現在隻希望在為皇後娘娘辦完事之後,能保家族萬全。”


    此刻,她的心中隻在乎對家人的安危。


    至於自己的幸福,早已在這冰冷的宮廷中消磨殆盡。


    她知道,她不過是這宮廷鬥爭中的一顆棋子,她的這條命,從來都是不由自主的。


    ……


    阿哥所。


    得知大李佳氏給太子生下了一個兒子,正在跟大福晉用膳的大阿哥差點沒把碗給摔了。


    他的麵色黑沉猶如鍋底,額頭上青筋暴起,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不住將鑲牙鑲烏木的筷子直接折成了兩半,“啪”的一聲狠狠地砸在地上。


    大福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身子不禁顫抖了一下,手中的筷子也差點掉落。


    周圍的宮女太監更是直接跪倒在地,一個個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大福晉試探著開口:“殿下,您先消消氣。”


    大阿哥怒目圓睜,喘著粗氣:“消氣,你讓我怎麽消氣?為什麽你連太子的一個妾室都比不了?她進入東宮這才多久,你嫁到我身邊又過了多久?為了跟你生出一個嫡出的皇長孫,之前我沒讓一個妾室懷孕,結果你呢!一次又一次讓我和額娘失望,你為何如此不中用?早知如此當初,真不應該為了你就不讓那些妾室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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