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楚軼神色一直不大好,倒不是因為耿家以嫡子充庶子的鬧劇,而是因為那塊金牌令符。宗人府檔案上,這塊金牌明確是給元慶長公主的,現在落入耿氏手裏。耿氏要保下後嗣,就算楚軼現在不報,後麵朝廷三司會審,這金牌的事也是瞞不住的。但是若是上報,勢必會給漢王那邊知道消息,那圍繞這塊金牌可做的文章就大了。


    梓婋覷見楚軼的神情,知道他為這塊金牌煩惱。事涉朝廷,她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勸慰道:“還是先告知太子殿下為上。這麽多天過去了,我估計京裏對耿府的案子應該有個初步定論了。”


    楚軼點頭道:“我回去就給大哥寫密信,金牌一事,必須在發酵前解決。”


    梓婋剛才在耿府門口見到了那幾個幼兒,年紀均不到十歲。本朝律令,叛國之罪,誅九族,不留一口。梓婋看著那幾個孩子,稚氣滿滿,不諳世事,原本她冷硬的心,也平添了許多不忍。可能耿府的所作所為,並沒有直接傷害到她,故而她對言府上下的恨意,沒有同化到耿府。


    “那,那幾個孩子?”梓婋試探地問道,言語間盡是憐惜。


    楚軼握住梓婋的手,穩穩的力量從他的手裏傳到她的手裏,帶著理解和明白的眼神,看著梓婋略微惆悵的麵孔:“稚子無辜,我會跟大哥說情,但是最終三司會審怎麽定,我無力更改。”


    梓婋抿著嘴點點頭。


    楚軼想起什麽問道:“明日就是言府的壽宴,你準備好了嗎?需要我陪你去嗎?”


    梓婋搖搖頭道:“不用你陪我。但是笑塵你要借給我帶走。”


    坐在邊上的笑塵被點到名,略微一驚,脫口而出:“我明日沒空。”笑塵全身上下都訴說著拒絕。


    “王爺,我明天沒空,你知道的。”笑塵急忙求助楚軼,表情之急切,言辭之懇切,無一不是向楚軼在表達自己和梓婋無任何不為人知的關係。


    楚軼了解自己的護衛是個什麽人,但是他不放心梓婋啊,有岑洛川這個例子在,他太清楚梓婋的魅力在哪裏了。


    “你怕言府的人對你不利?”楚軼決定幫笑塵一把,“不如我派洪江陪你去,他氣勢足,光是長相,就能鎮住滿場子的人了。”


    梓婋擺擺手道:“洪千戶不行。笑塵陪我去,我自有用意,你們不必再勸我。笑塵,你跟我去,我還能害了你嗎?你放心,我對你絕對沒有非分之想,真心把你當弟弟看。”


    笑塵閃爍的目光不斷地在梓婋和楚軼身上打轉,聽到梓婋的話,他更加沒數了:“你越這麽說,我越害怕。姑娘,還是讓洪大哥去吧,我明日是真的有事。王爺,你說句話呀!”


    楚軼正準備再次開口,梓婋趕緊打斷他的開口,嚴肅又認真:“不必再多言。明日笑塵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若是在推辭扭捏,我可要生氣了!”


    楚軼很久沒有見到梓婋這麽強硬地說話了,觀其意,似乎是有什麽深意,但又不願意現在就說出來,於是就體貼地道:“笑塵,巡警營那邊有洪千戶在,明日你不必盯著了。就陪梓婋去言府吧!”


    笑塵沒想到自家王爺就這麽輕易把他給賣了,不由地急道:“王爺......”


    楚軼拉著梓婋的手,也不看著笑塵,而是對著梓婋因不悅而轉過去的臉道:“別生氣,我讓他陪你去,我知道你這麽做,肯定有你的用意。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如此這般,梓婋才臉色稍霽。說話間,三人就回到了明采軒。一到明采軒,楚軼就和笑塵去了書房,開始斟酌寫密信,準備發往北平。


    梓婋和楚軼分開後,一邊思考明日的壽宴,一邊往花廳走去。書語卻慌裏慌張地找了過來:“姐姐,書意不見了!”


    梓婋胸中對明日的萬般計較,頓時煙消雲散,冷汗一下子就上了額頭:“怎麽回事?”


    書語因著書意的失蹤,徹底失去了往日的鎮靜,在言府裏,藏在劉氏身後攪弄風雲的氣魄也徹底消失,她言語之間全部是擔憂、是慌亂、是恐懼、是無措。


    梓婋緊緊地攥住她的手,厲聲問道:“你冷靜點,好好說!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就不見了?你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嗎?”


    書語被梓婋的疾言厲色給唬住,她眼球顫抖地看著梓婋,努力平複著情緒道:“我這幾日是,是陪著她。也勸她盡早落胎。她都,都不置可否。今日一早,她跟我說想吃,想吃豆花,要吃我親手做的,我,我天蒙蒙亮的時候,就起床去廚房了。等到我做好端到房裏去,她,她就不在房裏了。我以為她去別的房間,或者找你,或者找沈姐姐了。結果整個明采軒前堂後院都找遍了,都沒找到。問了下人婆子,皆說沒看到人過。我就趕緊回屋去看衣櫃,發現她常穿的衣物和常用的物品都不見了。給她攢銀子的匣子也不見了。”


    梓婋放開書語的手,揉著額角,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她敲敲腦袋,冷靜地分析道:“書意膽子不大,能作出離家出走的事來,說明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是我不好,她大概率是不願意落胎,而我態度對她又強硬的很,她這才離家出走了。”


    書語哭著,字字句句皆是悔恨:“我也不好,我也逼她落胎。一開始好言相勸,她不鬆口,我就氣了,我罵了她一頓。肯定是我罵了她,她才走的。是我不好!”


    梓婋伸出右手對書語作出上下擺動的手勢,示意她不要哭,繼續分析道:“自來到應天,多是我和沈姐姐在外麵行走,打理生意。她很多時候都是在內院後宅,給我們管理內院的下人婆子。她外麵認識的人不多,熟悉的也就是梓嬙和顧大師。”


    說自此,梓婋想起什麽來,就疾步走了出去,書語見她離開,也小跑著跟在後麵追了上去。


    梓婋一路跑到內院和前堂交接的月亮門處,兩個錦衣衛在這裏值守。


    “兩位官爺,可曾見到書意過?”自楚軼常住明采軒,明采軒的防守皆由錦衣衛負責。


    兩個錦衣衛中的一個回禮道:“回稟姑娘,天蒙蒙亮的時候,書意姑娘從此處經過,去了前堂。還帶著一個小包袱。我們問她幹什麽去,她說給前堂送一包繡樣,說今日開店營業,要用到。我們就放她過去了。咦,姑娘不來問,我們也正在奇怪呢,書意姑娘送個東西,怎麽到現在都沒返回?”


    梓婋沒有回答兩個錦衣衛的疑問,而是點頭道:“多謝!”說完又急匆匆地去了前堂。


    前堂裏,沈娉婷不在,是總管明采軒使女的雲葛在站櫃台。


    “今日有沒有見過書意?”梓婋直接問道。


    雲葛正在給一個客人介紹手串,被東家這突如其來的一問,給問愣了。梓婋又重複了一遍問話後,雲葛搖搖頭道:“今日還未見過書意姑娘。怎麽了東家?”


    梓婋還未回答,另一個使女叫冬喬的插嘴道:“我見過,今日是我做清掃。我來得早,我來的時候,正好和書意姑娘遇上了,她抱著一個小包袱。我問她做什麽去,她說她得了東家的吩咐,給言府的梓嬙姑娘送點東西去。因為時辰蠻早的,我就自己帶了包子當早飯吃,我見她也這麽早,就想問她吃不吃包子呢。結果她都沒理睬我,悶頭就走了。”


    書語急問道:“可曾見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冬喬搖搖頭道:“我著急打掃和整理,沒追出去看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書語憂心過甚,見冬喬說不出書意的下落,急的口無遮攔起來:“要你何用,連人去哪兒都不關注一下!”


    冬喬被書語劈頭蓋臉的一句,都弄愣了,到底年紀小,當眾被書語這般一說,眼淚水就掛在了臉上。梓婋不願把時間浪費在口舌之爭上,對雲葛道:“安撫一下。”說著就拽著書語的手往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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