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道長公主是癡人一個,這潑天的富貴——皇帝的三個許諾,竟然有兩個用在了不值當的人身上。但太祖皇帝知道,當今陛下知道,太子殿下知道,楚軼也知道,長公主隻是太過善良,傳統女性的仁慈和堅韌在她身上發光發亮。故而在太祖皇帝知道駙馬出軌後,長公主出麵作保,太祖也就放過了駙馬;收養外室子,求封縣主,長公主一開口,也就立馬進封。


    如今這塊金牌再次現世,楚軼不得不重視起來。楚軼恭敬地道:“表姐有話好說,何故拿出這般貴重之物?”


    梓婋覷見楚軼的臉色,就知道自己一開始說對了,這耿家手裏有可以影響案件推進的東西。


    耿老太太知道楚軼是認可了這塊金牌令符,於是就磕頭道:“殿下,近日錦衣衛對耿府的一應行動,老婦看在眼裏,明在心裏。知道耿府此遭是在劫難逃。裏通外國,叛國賣國,錦衣衛搜到的皆是鐵證。老婦老眼昏花,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兒孫幹了如此欺宗滅祖之事。”


    楚軼端坐上位,神情嚴肅:“恕本王直言,老夫人教子不善呐!耿府最初是公爵,世襲遞降,乃是國策。到了你的兒子,是男爵。爵位代代變小,但仍舊是勳貴人家,比普羅大眾要好的多。若是想有建樹,恢複祖上榮光,或是科舉,或是從軍,或是從商,不論那個選擇,憑著男爵的身份,起點都比一般人高。何苦做下這滅祖大罪?如今老夫人舉全家之力,逼本王前來相見,又拿出這太祖所賜金牌令符,是何意?”


    耿老太太在楚軼的數落中跪下,叩首道:“臣婦自知不孝子孫,罪責難逃。但府內幼兒皆是無辜,還請殿下垂憐,留他們一條生路!”


    楚軼轉臉看向笑塵,笑塵立刻稟道:“王爺,耿府十歲以下,三男四女。”


    耿老太太連連叩頭:“隻求王爺大發慈悲,放過我這七個孫子孫女。其餘人等,均甘願伏誅。”


    耿盛驚惶地看著母親,帶著不甘和不可置信:“娘,你說什麽啊!金牌令符,乃是先帝親賜,保下闔府上下都不成問題,你糊塗了啊!”


    覃氏更是崩潰:“娘,娘,你救救天偉,你救救天偉啊!”


    耿老太太回身就一個嘴巴子扇在了覃氏的臉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護著那個妾生子,到底是你嫡親的孫子孫女重要,還是那個犯下滔天大罪的妾生子重要?”


    覃氏被扇倒在地,涕泗橫流,哭的是毫無形象,往日的優雅端莊全部拋諸天外。被扇懵的覃氏很快回過心神,拉扯著耿老太太的衣服哭求道:“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天偉,他,他不是妾生子,他不是,他是我的親生的,親生的啊!”


    耿老太太神魂俱驚,整個人都僵硬了:“你,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覃氏趴跪在耿老太太的腳邊,一邊哭嚎一邊道:“娘,我也是沒辦法,沒辦法。”


    “到底怎麽回事,你好好說!”耿盛也是被這個驚天大瓜給鎮住了,他指著覃氏道,“天偉不是袁氏生的嗎?怎麽又成了你生的了?你生的就是嫡子,怎麽會變成妾生子?”


    楚軼梓婋還有笑塵沒想到這個時候還能聽到耿府的幸秘。梓婋湊在楚軼耳邊道:“老太太這金牌能保下七個幼兒嗎?”


    楚軼悄聲道:“不好說,當年太祖皇帝賜下金牌,為的是安撫元慶長公主,抬高她的地位,維護她的體麵。根本沒想到,長公主的後人會拿這個來擔保犯了滅族大罪的人。若是較真起來,這事兒還得在大朝會上討論。”


    梓婋皺眉道:“如此一來,豈不是給漢王那邊一個現成的機會?若是漢王殿下看中耿府,拿著金牌來做文章,保下整個耿府也不是不可能。”


    楚軼道:“不過,好在今日隻有這麽幾個人知道。且看他們怎麽商量吧!”


    而耿家人這邊,覃氏開始訴說當年。當年,耿茂因著覃家的家事,娶了覃氏,放棄了青梅竹馬的袁氏。覃氏也曾期待過丈夫的一心一意,但是奈何丈夫的一顆心全在青梅的身上,連帶著她生的下幾個子女都不大入得了耿茂的眼。覃氏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不得父親喜歡的孩子,和得父親喜歡的孩子相比,日後隻有被後者壓上一頭的。恰巧那一年,袁氏和她前後懷孕。耿茂是耿府的當家人,她就是耿府的當家主母,懷著身孕操持家事,操勞過度,導致早產。而袁氏當時也足月,同一日發作。


    覃氏早產雖然凶險,但到底孩子小,有驚無險地母子俱安;而袁氏,從懷孕開始,耿茂就悉心照顧,各種好的都流水一樣送入袁氏的院子,盡管有老嬤嬤在一邊提點她不要過於進補,會容易胎大難產。但袁氏可能是體質問題,腹中的孩子吸收極好,即便後期控製了飲食,孩子還是過於大,最終難產。曆經了一天一夜,產下一個死嬰。袁氏當時昏死過去,還不知道孩子已經夭亡,耿茂怕她醒來接受不了,就將覃氏的所生的孩子抱了過來。


    覃氏也吵過也鬧過,但是耿茂說的一句話讓她做母親的心產生了動搖。


    耿茂說:“這個孩子放在袁氏膝下,你是嫡母,他還是你的兒子,我也會悉心教導,日後耿家的當家人之位,也隻有他能坐。若是你不同意,那麽以後我再也不會跨進你院子半步。你思量思量!”


    覃氏倒不是沒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淺薄女子。隻是豪門內院,若是一個當家主母沒有家主的尊重,那麽這個當家主母也當不長久。覃氏自己若是倒了,那麽她所生的幾個子女,還有什麽前途可言?


    她撫弄著幼子細嫩的臉頰,短短的時間內,心思千回百轉,最後將孩子放入耿茂的臂彎中,淚流滿麵地轉過身去。


    耿茂緊了緊抱著孩子的手說:“你放心,他得到的隻會比今日失去的更多!你也可以時常見到他。但是你要管好你的嘴!”


    說罷,耿茂就將孩子抱走了。這一抱就是近三十年。


    耿盛大喝一聲:“老四這個混賬!為了個妾,竟然逼迫嫡妻將嫡子送出!混賬!”


    耿老太太雙目淚流不斷,指著覃氏的手不住地哆嗦:“怪不得,天偉從小到大,你都疼愛異常,甚至超過天柯和天樟他們幾個,偷龍轉鳳,你們夫妻好手段,好手段。”


    覃氏哭著拉著老太太的衣角:“我也是沒辦法,娘!老爺他一門心思都在袁氏身上,我若不從,失去丈夫事小,我的天柯和天樟沒有父親的看重和扶持,日後怎麽辦?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了天偉,就能保住天柯和天樟。娘,我真的沒辦法啊!”


    耿老太太癱倒在耿盛的懷裏,久久不做聲。


    楚軼看不下去了,出聲道:“老夫人,你家的私事還是關起門來處理。你所求之事,本王會如實稟告太子殿下。”


    耿老太太似乎沒聽得清,還是木木的,耿盛扶著她晃了幾下道:“娘,娘,楚王殿下在和你說話。”


    耿老太太緩過神,茫然地看著楚軼。楚軼隻好再重複一遍。老太太此時滿腹悲傷,一個家族的興衰也不過四代人,前後也就五十多年。耿府第一代公爵,是當時的耿氏當家在戰場上拚出來的,爵位到手,沒享受幾年,就舊傷複發去了。世襲遞降,第二代是侯爵。當時的爵爺沒有父輩的血性,沉溺女色,寵妾滅妻,逼死嫡女,被言官一告,聖上震怒,將侯爵降為伯爵。到了第三代,就是耿老太太的丈夫,隻能是子爵。耿老太太的丈夫前麵說過,一生除了寵老婆外,無甚建樹,因此到了耿茂身上,隻能是男爵,封號也變成了息烽男爵這種應和盛世的榮譽稱呼。五十多年的繁華,如今已然湮滅,耿老太太臉色灰敗,艱澀地道:“有勞王爺了!”


    楚軼旋即就帶著梓婋和笑塵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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