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之白日裏困極了,眼下入了夜,正迷迷糊糊地睡著,卻總覺得有什麽動了下自己傷著了的胳膊,竟被扯得生疼,叫她不由驚醒了過來。


    “弄疼你了?”那人低斂著嗓子輕聲問道,手中動作也不由放慢了幾分。


    顧望之睜開眼,正對上赫連玦墨色的鳳眸,清冷的月色逆在他身後,連低垂的眼睫都散落了月輝,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將微涼的藥膏緩緩塗抹再顧望之的手肘處,淡淡道:“忍一下,這藥需推勻了才有效用。”


    他手中稍一用力,顧望之便疼的厲害,眼眶瞬間便紅了,隻咬著牙關側過頭去。


    赫連玦見狀,低笑一聲,“這樣怕疼?”


    “怕,怎麽不怕,”顧望之眼下紅的厲害,輕顫著眼睫看著赫連玦,“我現在腦袋還疼著,摔下去那時候隻怕自己再也醒不來了。”


    赫連玦未曾見過這般的她,往日裏清冷孤傲,說話更是句句帶刺般,絲毫不肯饒人,哪裏會像今日這樣,嗚咽可憐的像隻小兔子。


    赫連玦忽而便來了幾分興致,伸手將顧望之攬在懷中,指尖纏繞著她散落下的發絲,垂眸問道,“你想如何處置婁家那個蠢貨?”


    “郎中說,我這手雖於提筆無礙,卻怕日後不能習武練劍了。”顧望之並未直接回答赫連玦的問題,隻是低著眼睫輕聲道。


    赫連玦應了一聲,不鹹不淡道,“你是文臣,武當弄槍的事本就用不著你做。”


    “我腦袋疼,”顧望之環住赫連玦的脖子,埋首在他頸邊,悶悶出聲道。


    赫連玦挑了挑眉,伸手撫上顧望之的後腦,輕摸了摸,“這裏?”


    “到處都疼,”顧望之抽了抽鼻子,“郎中說氣閉昏闕,神智受損,以後用不了腦子了,沒法替王爺出謀劃策了。”


    “那你想如何?”赫連玦好笑地看著顧望之,倒是第一次見她這般撒潑無賴的模樣,不由想多瞧一會。


    “自然不是我想如何便能如何的,”顧望之乖巧地坐在赫連玦懷中,“律法自有定數。”


    赫連玦眼眸沉了沉,“你想要婁寧的命?”


    顧望之身子一頓,緩緩起了身,盯著赫連玦的眸子瞧了半晌,方才開口道:“王爺不給?”


    赫連玦抬手輕捏住顧望之纖細的脖頸,猛然收緊將她帶到自己不足半寸的位置,溫熱的呼吸散在她的麵容上,“顧望之,美人計好用嗎?”


    她從不肯如此乖巧溫順的。


    顧望之聞言,恢複了以往冷淡的神色,隻是漠然地看著赫連玦,淡淡道:“王爺不是很受用嗎?”


    赫連玦一頓,深邃的墨色眸子裏淌出吞噬般的森寒之氣,一把掐住顧望之便再度吻了上去,隻是這次更多的是暴虐般的冷厲,叫顧望之幾乎喘不上氣來。


    他伸出手一把按住顧望之受了傷的手臂,顧望之頓時疼的眼淚直流,嗚咽著想要掙紮卻動彈不得半分,隻得用力地咬向赫連玦的唇瓣。


    “唔……”赫連玦猛然起身,抬手拭去唇邊的血跡,冷著眸看著顧望之道,“你不想活了?”


    “我不想活了王爺第一天知道?”顧望之冷笑著看著他,“從我阿姊死的那一刻,從你用拿捏住我女兒身的把柄之時,我便早就不想活了。”


    “你自然可以死,隻是……”赫連玦嗤笑了一聲,“得帶著你顧氏全族一起。”


    顧望之一怔,冷冷得勾起嘴角:“你除了用這個威脅我,便再無別的法子了嗎?”


    赫連玦懶懶得靠在床邊,抬起顧望之的發絲,“無論什麽法子,管用便行了,不是嗎?”


    “那你也該知道,我顧望之向來是個睚眥必報之人,”顧望之緩緩湊近赫連玦,附在他耳邊輕聲道,“婁寧的命,我也要定了。”


    赫連玦突然伸手,一把將顧望之摁在自己懷中,側臉吻了吻她的耳珠,聲音低啞道:“本王未曾說過,不給你。”


    顧望之一愣,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麽?”


    赫連玦應了?若他真的不叫刑部插手此事,那她如何借勢將向遙深拉下水?


    “難得你連美人計都用上了,本王豈能不買你的賬?”赫連玦抬手扣住她的下顎,伸手拂過她散落的發絲,勾唇似笑非笑道,“手好生養著,本王用得著你的地方,還多著呢。”


    說罷便拿了披風起身離開。


    “青宇,去同向遙深交代,若他還想要腦袋上這頂烏紗帽,武安侯一案,便不要插手。”赫連玦淡淡吩咐道。


    青宇拱了拱手,又實在沒忍住,問道:“王爺為了顧望之,當真要舍了武安侯?”


    他隻是覺得,王爺對顧望之似乎有些,過於放縱了些……


    “為了顧望之?”赫連玦瞥了青宇一眼,嗤笑道,“你當婁寧那蠢材隻幹過這一件混事嗎?婁家手裏沾了多少髒事,隨便拿一條出來都足以叫他全家喪命。顧望之若是沒捏到點其他證據,又豈會因著宮徽閣一事便認定自己能咬死了婁寧?”


    青宇心中一驚,連忙道:“那私運火藥一事是否也……”


    赫連玦一記眼神過去,青宇便自知不妥,立刻慌亂地跪下身來:“屬下該死。”


    “她頂多便是查出了婁氏父子手中幾條人命,至於旁的,隻怕她沒那通天的本事。更何況……”赫連玦頓了頓,睥睨著看了青宇一眼,“那是武安侯背地裏見不得人的營生,同本王又有什麽關係。”


    “是,”青宇垂首道,“屬下會處理幹淨。”


    “婁煥英同向遙深素來交好,本王隻怕他惹出的那些禍事私下少不了刑部給他兜底。眼下向遙深的麻煩事已經夠多了,不能再出岔子了,”赫連玦眯了眯眸子,涼涼道:“武安侯丟了一個兒子事小,可若是叫本王丟了刑部,便得不償失了。”


    “可顧望之到底有把柄在王爺手中,您若借此拿捏,以顧氏全族的身家性命叫她息事寧人,也未嚐不可。”青宇又道。


    “嗬,你真當她是個任人欺辱的軟骨頭不成?”赫連玦垂了眸子輕笑出聲,“在她眼中,整個顧家算得了什麽,重要的唯有她兩個阿秭。如今折了一個在向家,她便是拋了性命不要也非得尋個公道。”


    “你想要她息事寧人,非得以命償命不可。到底害死她阿秭的是婁家的人,本王給不了她向遙深的命,還賠不了她一個婁寧和婁姝的命嗎?”


    “往些年婁煥英還有些用處,本王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去了,可如今……”赫連玦眼眸一沉,“婁煥英老了,東境的兵權,合該有新人頂上去了。”


    青宇了然:“王爺算無遺漏,是屬下淺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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