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蔓趁著眾人不注意,連忙拉過顧望之至堂內一角,一麵故作替她整理衣角,一麵低聲道:“說,你和小公爺是怎麽回事?好好的,戲弄人家許公子做什麽?”


    顧望之動了動眼珠,想著這事若是同顧雲蔓細細說了,免不了又是一番奚落訓斥。這才垮下臉色,瞅著自家阿姊,委屈道:“我何時戲弄他了?原是許公子口中那人,我和季陽都識得,就是沈景軒的表哥慕子珺,那日七夕節同我在一起的,阿姊你應也遠遠瞧過一眼,是知道的。”


    “即使如此,你好好同人家說清楚便罷了,大堂之上又嬉笑什麽?”顧雲蔓板著臉色道。


    顧望之想起方才之事,忍不住低頭笑了笑道:“阿姊你不知,是慕公子不叫我們說的。銘卿兄向來同那慕子珺不對付,很是不喜歡他。可如今卻恰恰是被自己所鄙棄之人點醒,又一口一個高人叫著。阿姊你說,可不是命運弄人?”


    顧雲蔓聞言,也不禁勾了勾唇瓣,轉而又似想起什麽,立馬正色道:“我且同你說清楚了。往日裏你與瑤丫頭親昵也便罷了,可如今也該注意些分寸了。”


    “我這又做錯什麽了?”顧望之皺了皺鼻子,耷拉下肩膀道。


    “你方才不曾看見,你那一聲‘阿瑤’喚出口,許銘卿臉色頓時不大好了?”顧雲蔓輕擰了擰顧望之腰間的軟肉,凶道,“之前春宴你替阿瑤出頭一事,京都中鬧得沸沸揚揚,流言四起。虧得是許家明事理,知曉瑤丫頭也是受害者,不曾多說些什麽。可如今人家是成了婚的,你總該避避嫌才是,沒得還要跑去招惹做什麽?”


    顧望之瞪圓了眼睛,隻覺得自己憋屈得緊:“這可冤枉我了不是。我就是有那心思,也沒那作案工具啊?”


    顧雲蔓皺了皺眉,也沒聽懂顧望之話裏的葷段子,全當她又在哪裏說些稀奇古怪的話,反複叮囑了她一番方才回了坐席。


    顧望之一扭頭,便又瞧見了眼神三番五次往自己身上瞟的沈景軒和同一旁顧雲薇眉來眼去的蕭崇錦。


    忍不住伸手撫了撫額頭:今天這幫子人,哪裏是來拜年的,分明是來攪和男癡女怨的啊!


    不能招惹,她還不能躲嗎?


    顧望之實在心累,隻說要去更衣,便辭了眾人想回房中喘口氣。


    誰知她剛踏進自個兒屋子裏,還沒來得及坐下,便被一把扯了過去,落入一個堅挺溫暖的胸膛之中。


    顧望之剛想驚呼,便對上少年明亮的眼眸,頓時沉下臉色,咬牙道:“沈景軒,你搞什麽名堂。”


    “阿望,我想你了,”少年耷拉下眼角,委屈巴巴地瞧著她。


    顧望之要準備科考,這幾個月將自己關在府中人影也見不著半個,還特地叮囑了他不準來打擾。


    沈景軒最聽顧望之的話,硬是忍了這麽許久不來煩她。若有時想她想得狠了,便半夜偷偷翻到她的院中,隔著窗戶看個燭光下的剪影。


    “馬上就是會試了,你書都溫習好了?竟還有時間來想我?”顧望之伸手使勁推了推他,發現怎麽也推不開,這才蔫蔫得作罷。


    “誰告訴你我要溫書的?”沈景軒挑了挑眉,笑嘻嘻地看著顧望之,“我又不參加會試。”


    顧望之眨了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你腦子進水了?你鄉試可是進了前十甲的,不參加會試幹什麽?”


    沈景軒瞧著顧望之因為過年而吃得圓潤了些的麵容,隻覺得軟乎乎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笑道:“小爺我以後可是要當大將軍,參加的自然是武舉嘍!”


    “武舉?”顧望之驚訝道,“可你之前考得不是文舉的鄉試嗎?”


    沈景軒捏了捏她的臉,笑道:“我是兩個都考了,不過文舉那個是考來玩玩罷了,誰想到還真中了。”


    好家夥,顧望之有些傻眼了,這人隨便考考就能進京都的前十甲。怪不得魏老先生之前說他荒廢學業他也不在意,原來人家根本誌不在此啊!


    她是後天努力加上開掛,可沈景軒純粹就是腦子好使,這她嫉妒都嫉妒不來。


    “阿望,”沈景軒笑嘻嘻地拉過她的手心放在自己胸口,“我真的想你了,想得我心都疼了,不信你摸摸。”


    顧望之猛然抽出自己的手,隻覺得他又是可笑又是可氣:“沈景軒,我以為有些話我已經說的夠清楚了,你也不必同我揣著明白裝糊塗。”


    “阿望,我……”沈景軒張了張嘴,剛想解釋什麽便被顧望之打斷。


    “我之前未曾同你講話說絕,是因為會試將近你又太過感情用事,我怕影響了你的仕途。可如今,若是我不說得清楚些,你怕永遠也不會明白。”


    “別說了,”沈景軒頓時紅了眼眶,伸手一把抱住顧望之,指尖微微顫動著捏住她的衣角,悶著嗓音說道:“不要說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不要說了。”


    “我不喜歡你。”她清冷涼薄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語氣那麽堅定,一字一句如同重石般狠狠砸向沈景軒的心尖,砸得他發麻。


    “從前不喜歡,如今不喜歡,以後也不會喜歡,”顧望之伸手緩緩推開整個人如同垮掉一般的沈景軒,對上他黯淡下來的眼眸,淡然道。


    “為什麽?”沈景軒死死嵌住她的肩膀,不甘心地問道,“阿望,你究竟想要什麽,我便是豁出這條命不要都會為你奪來的。”


    “你到底是不懂我,”顧望之搖了搖頭,嗤笑一聲道,“我考科舉,入仕途,頂著殺頭大罪也偏要在那宦海之中搏上一搏,你便該知曉我要的同那些高門千金不同。我的生命中不是隻有愛情,它甚至構不成我顧望之人生的十分之一。


    沈景軒忽然放了手,神色複雜地看著她:“阿望,你終究是個女子,你可想過一旦你步入官場,就是在同天下禮製為敵。權勢與你而言,就這麽有吸引力?比你的命還重要?”


    顧望之抬了眼眸,定定地看向對方,眼眸中隱隱跳動著焰光,“沈景軒,你錯了。我踏入官場,不是要同禮製為敵,而是要摧毀這腐朽舊製,讓全新的製度在凋零中重生!”


    “所以,沈景軒。”顧望之緩緩道,“男女情愛於我的仕途抱負而言,一文不值。”


    沈景軒看著顧望之,被她這段話震得有些發蒙,他突然覺得,這也許才是顧望之,真真切切的顧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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