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實在想不出個結果,大家暫時放棄了猜謎,轉而研究這個“白帝”的“巢穴”究竟在何處。


    “巢在塞上山中?哪個塞上?”郭大悟腦子裏一連串湧出好幾首古詩。


    從古至今,隨著朝代更迭,邊疆之地亦幾度變遷。長城綿延萬裏,幾乎每一處關隘都記載了無數次農耕文化與遊牧民族的慘烈交鋒。


    自唐代起,邊塞詩作名篇頻出,首首膾炙人口,其中所描繪的風光風景卻是天南海北。西起天山、東至山海關,數千裏河山,皆可稱之為塞上、塞外、塞下……


    李空寒道長於臨終彌留之際,匆匆留下了這幾句遺言,自然不可能詳細標注位置,


    使人找來一張地圖,金引計算了比例尺,口中念念有詞,一寸寸地測量距離。忽地用手指畫了個圈,說道:“根據李道長的腳程和他出事的時間、地點,我推算過很多次,最終還是覺得這裏最有可能……”


    大家一起圍上來看,見他手指正點在曾經滿清的皇家獵場一帶。


    溫景辰捋須道:“不錯,這裏乃是塞罕壩所在。“塞上”一詞雖屬泛指,但說起標誌性的地理環境,大約還要以此處為準。”


    朱大先生亦道:“此地森林草原交錯,河流湖泊密布,且山勢連綿不絕,倒也適合隱居。”


    溫無病卻道:“塞罕壩距離咱們“溫寒穀”不過三四百裏,我曾去過幾回。如今他們那裏旅遊業非常興盛,到處都在搞資源開發,於一個地方築巢作惡多年,而外界始終一無所知,隻怕不太容易。”


    溫無害沉吟道:“莫非跟我們一樣,設了陣法阻攔外人?”


    關動猛然想起一事,說道:“灑家上次救出的那些女孩,很可能就去過這個怪物的老巢……我聽她們說起,那裏有青草、花香、鳥叫和泉水流動的聲音,卻沒有風,連一絲風都沒有。”


    “地宮?”郭大悟和溫景辰這一老一少,異口同聲地說道。


    金引看向溫無病,幽然道:“無病兄,你上次提到,有民間傳言說塞外出了個神仙,隨身帶著一座葫蘆仙宮,多半就是這話了。”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此人倒懂得用兵法。白帝……白帝……”朱大先生又忍不住絞盡腦地去想。


    郭大悟隨口謅道:“白帝乃五方上帝之一、軒轅黃帝長子,名少昊。相傳其子化蛇,為劉邦所斬,遂立漢朝……”


    金引勉強一笑:“神仙之事固然渺如雲煙。可眼下這個“白帝”,不但一個人就能傷得了李空寒老兄的性命,還有極厲害的黨羽相助,隻怕是個我們前所未遇的勁敵!”


    關動性子剛猛,直言道:“他若當真本領了得,又何須這樣藏頭露尾?依我看,多半還是在虛張聲勢。咱們現在就去塞罕壩,將這個家夥從地底下揪出來。”


    郭大悟插話道:“既然你們倆救了那牧民一家,這位“白帝”也必定知道自己早晚都會曝光。或許他此刻正拭目以待,等著將我們一網打盡呢。”


    關動又憶起了嘯風子,笑道:“不錯,灑家有位朋友曾說過——當你找不到路的時候,沒準路就會來找你。”


    郭大悟乃是第二次聽他講起這句話,順勢也想到了一件事,問道:“我從沙小墨身上拿回來的那個耳釘,似乎就有定位功能。咱們最近一直待在“溫寒穀”內,四周陣法能夠隔絕靈力。若是將其帶出穀外,隻怕“路”很快就要來找我們了。”


    朱大先生聞言,遂取出那顆寶石耳釘給大家看。


    辛歸路早已見過此物,此刻卻忽然“咦”了一聲,又接在手裏細瞧。然後自腰包中摸出一枚玉佩,正是他處理“四叔”身後事時所取走的三件東西之一。


    兩相對比,耳釘的外觀竟與玉佩上所刻的花紋如出一轍。於是他立即省悟到,此物並非“四叔”的遺物,而是由“第六仙”藍蘭花所留——至於這個圖形,十有八九便是“白帝”門內的獨特標識了。


    在座諸君大半都是行家,再三研究對比後,發覺玉佩中雖然也蘊含著絲絲靈氣,但性質與沙小墨的耳釘並不相同。至於作何用途,就不得而知了。


    待到眾人將所有線索逐一分析捋順,天色早已過午。後廚端來吃食,都是些手把肉、蘑菇燉雞、蓧麵窩窩、山藥魚兒、煮羊雜之類的本地特色。自釀的村醴度數低,整壇整壇地搬上了桌子。


    金引問起額日勒欽一家,得知給他們也送去了好酒好肉,這才放下心來。


    席間又談起正事,大家爭論了幾句,最終決定由郭大悟、金引、關動三人先行前往塞罕壩查找線索。


    金引雖一向謹慎,此刻說起話來也不禁信心十足:“你們不用擔憂。敵人雖然高深莫測,隻要不是大羅金仙,我們三個聯手,即便勝他們不過,自保總歸不成問題。”


    朱大先生忽然問道:“姚太保出國好幾個月了,還沒打算回來嗎?”


    金引掐指道:“上次給他打電話時,聽說正在新西蘭。他走的時候交待說至少要出去半年,現在還差著兩個多月。”


    郭大悟從未聽過這個名字,關動卻十分清楚,笑道:“不用姚大聰明幫忙,咱們這回也翻不了船。更何況,如今還有辛兄這等高人相助……”


    辛歸路連忙拱了拱手,以示謙虛。


    座中幾乎從不主動開口說話的韓無忌突然悶聲道:“韓某雖然本事低微,需要時,還是有條命可以拚的!”


    “溫寒穀”其餘幾位亦紛紛附和。


    金引起身敬酒,於是賓主舉杯共飲。


    一壇酒將盡,大家轉而閑聊起近日的江湖傳言。


    金引道:“最近西南一帶也不太平,唐門和酆都城的兩夥三代弟子剛剛在成都街頭火拚了一場。年輕人冒冒失失,險些搞上報紙頭條。本來還要再約鬥,多虧當地監管、峨眉和青城兩派的掌門人齊奇棋趕來,露了一手三尺長劍、三尺劍芒、三尺劍氣的絕活,才算把他們壓服。”


    溫無病歎氣道:“如今這個時代,人心浮躁。江湖上的年輕子弟們都喜歡上網,結果盡學了些攀比炫耀、打打殺殺的風氣,還有幾個肯靜下心來修養性命?”


    一旁的資深網民郭大悟聞言後,臉上悄悄一紅。今天是他第二次聽見齊奇棋這個怪名字,不禁對此人又多了幾分興趣。


    關動則想起那天與嘯風子“符酒論英雄”的一幕,暗忖道:這位素未謀麵的齊奇棋雖然身兼兩大劍派首領,且是西南一帶的監管者,可據說他還十分年輕。當時自己若提起這個名字,也不知嘯風子會作何評價……


    才一愣神的工夫,就見張月兒麵色疲憊地走上樓來吃飯,說是剛從練武場回來。金引見她如此努力,又著意勉勵了幾句。


    趁著酒,溫無害也聊起一樁稀罕事:“聽說了嗎?土夫子(盜墓者)當代祖師爺、搬山一派的首領屍龍道人上個月在山西運城挖了個古怪東西出來……”


    “嗯?”郭大悟最為好奇,忙豎起了耳朵。


    “據說是個石頭小人兒,能走能跳。大半夜將屍龍道人兩個徒子徒孫的血吸幹,然後跑掉了。”溫無害講到這裏,心頭微微起栗。


    “那天正值滿月,屍龍道人在旁邊房間裏打坐。等他發覺隔壁有異,過去一看,那小人兒正蹲在窗台上,回頭衝他冷笑,半邊臉都是血跡。兩個弟子死在床上。這時其餘門人也都趕來,頓時暗器、槍彈齊發,石頭小人形如鬼魅,跳下窗子,轉眼間便無影無蹤了。饒是屍龍老道功夫高強,竟也追之不及!”


    溫無害講得活靈活現,仿佛親眼所見一般。郭大悟聽得更是津津有味。


    “傀儡娃娃?”辛歸路曾經殺過一個叫作卡佩夫人的法國傀儡師,知曉這種手段——乍看起來與“式神”、“憑依靈”之類的法門相仿,實則截然不同——此術原屬西方煉金術一脈,製作出來的“傀儡”雖說也灌注了法力,且種類五花八門,但它們無一例外,全都具備實體。


    朱大先生對其亦略懂一二,皺眉道:“若是傀儡娃娃,必有傀儡師在旁操控。可這石頭人剛剛從古墓中發掘,又哪兒來的傀儡師呢?”


    溫無病道:“江湖傳言,不可盡信。不過近來確實異象頻生……”


    一句話還未講完,又黯然歎息:“譬如敝穀前日遭受百鬼圍攻,傷亡慘痛。落在他人耳中,豈不更是一樁咄咄怪事……”


    金引舉杯,寬慰道:“然而諸位能夠絕地奮戰、逆境求存,將來又何嚐不是一段歲月傳奇?”


    聽他這話說得鏗鏘豪邁,眾人皆浮一大白。


    及席散後,金引、關動、郭大悟借著三分酒意,與大家揮手告別。溫無病等人堅持要送他們到山下。


    下山時,這兩天始終躲著不見蹤影的“二叫花子”悄悄跟了上來。投喂它羊肉和雞腿,竟也不肯吃。一直目送郭大悟上了汽車,它才調頭返回山林中。


    ~~~


    自西向東而行,連綿起伏的山嶺逶迤兩旁。


    時當盛夏之末,滿目鬱鬱蔥蔥,沿途盡是鳥啼蟬鳴相伴。山路中不斷有清風襲來,使人倍感心曠神怡,而無半點暑氣逼麵。


    至日暮時分,一節節斷壁殘垣陸陸續續出現在遙遠的山頂之上。


    金引停車休息。


    郭大悟下了車,踏著路邊野草,眺望那遠處古舊的長城,此刻正映射了夕照,隱隱約約,仿佛一抹曆史的影子……


    他一時感慨萬千,拔出“滅靈棒”,在道旁山石上刻劃了一首小詩——


    百戰荒涼地,


    千載寂寥城。


    殘鐵存鋒銳,


    舊鼓有餘聲。


    來路伴流雲,


    歸途隨疾風。


    嗚咽驚鴻泣,


    籲噓老馬鳴。


    故歲煙塵黯,


    今夕草木菁。


    欲言興廢事,


    斜陽照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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