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子岺站在鎮北王府大門口外,手裏還捏著剛才青年交給她的白芨隨身之物,眼神不複平日裏的隨性恣意,取而代之的是毫無半點溫度的冷酷肅殺。


    曹管家將府裏的護衛集結完畢,見女主子沒有要訓話的意思,就直接跟領頭的傳達了一下王妃命令,一隊人馬就悄然消失在禹城大街的夜幕中。


    淩子岺回神,擺擺手示意曹管家:“王府自今夜起啟動一級戒嚴,所有人無令不得進出。另外,派人將剛才那護衛的屍體送至縣丞郭誌傑處,讓他立即著仵作驗屍,出一份最詳細的報告拿過來。”


    曹管家一一點頭應下。


    剛才那個青年不是鎮北王府的護衛,因為疑點有二,其一,目前為止黑巫教行蹤隱秘,連顧北煦都沒見過,沒聽說過,怎麽就單單一個王府護衛會認出來。


    其二,王府的護衛大多知道王妃的手段,無人敢靠近她三步以內,更無人敢用眼睛直視她毫無懼意,那青年看她的眼神過於坦然。


    人已經死了,是什麽樣的細作撐著最後一口氣給她傳遞這樣的訊息?


    荷包是白芨的沒錯,那也隻能說明此人或者他背後的人能接觸到失蹤的白芨。單憑這一點,淩子岺覺得冒險也不得不去,這是白芨失蹤後唯一的一條有價值訊息。


    黑巫教,聽坤森的解釋,應該是南疆的勢力。


    即便邪教猛如虎的五毒教,也從未有教眾敢踏足禹城方圓百裏之內。這個黑巫教怎麽囂張,已經敢公然到禹城地界上來殺人擄人?


    胡楊林是一次,這次白芨的失蹤又是一次?


    是刻意為之還是……


    巫醫在王妃離開以後,就對那具青年的屍體做了簡單收殮。因為他知道曹管家會派人處理善後事宜,用不著他動手。


    可就在他給屍體攏衣袖的時候,赫然發現屍體的手掌皮膚呈現詭異的青紫色,心裏當下一怔,立即取了銀針。


    蓖麻散!


    巫醫臉色遽然慘白,幾乎是連跑帶喘的追出王府大門外,然而夜色茫茫,哪裏還有王妃的半點兒身影。


    ……


    白芨臉上蒙著一層痛苦的神色,被關在這裏,已經不記得是第幾天了。


    眼下他的處境實在並不怎麽好,逼仄蝕暗的一方石槽,四周光滑陰冷的石壁。他在被扔進來的那一天,腳骨就斷了。


    空氣壓抑混濁且血腥惡臭的死亡氣息,幾縷殘淡光亮照進來又被黑暗吞噬,白芨早就內力竭盡不堪,強撐著一口氣抓緊時間調息。因為今晚,他不知又有什麽東西等待著他。


    黑衣黑袍黑罩麵,身上沒有一寸皮膚見光,劫持他的人就連眼睛都是躲在黑網後麵。白芨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什麽組織,因為他們從未與他說過一句話。


    那日白芨按照既定路線去接貨,藥材碼裝整齊後就往回走。進了胡楊林,青天白日的就被一張大網從天而降,被對方包了餃子。


    那網不知什麽材質,刀劍砍不斷,內力掙不開,網上還塗了麻醉之物,等他醒來就已經在這個石槽裏了。


    第一夜,他們往石槽裏丟下來一隻矯健的雄豹。


    第二夜,他們又往石槽裏丟下來一條黃金蟒。


    第三夜,丟下來的是數隻鬣狗。


    ……


    不過幾日,白芨的身上到處都是利爪刺穿撕裂的痕跡,他的臉上,唇上沒有半點血色,血肉模糊的傷口創麵觸目驚心,流出的血將衣衫和皮膚結成一層厚厚的血痂。


    白芨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他已經幾日幾夜水米未進,無論是內力還是體力都已經接近極限。而他徒手殺死的那些野獸屍體就堆在石槽角落,白芨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他想:菘藍,幸虧被抓來的不是你,幸虧……


    恍惚間,白芨似乎感覺到了遠遠地刮起一絲涼風。他勉強抬起眼皮,背貼著濕滑的石壁站起來。


    白芨知道,今晚的東西到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白芨攥了太久的拳頭微微鬆開一些,他閉上眼睛去細細探尋,隻有一個人的腳步聲,這說明,今夜要對付的獸類體型不大。


    一個黑袍罩麵的人出現在石槽上方,隻見他背著一個布口袋,俯下身將石槽頂的鐵柵欄門打開,將布口袋封口打開,一團一團密密麻麻的毒蟲就這麽從頭到腳撒了白芨一身。


    白芨頓時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毒蟲喜食腐肉,見血興奮,立刻循著血氣攀住皮肉,毫不客氣地拚命啃噬。白芨能清晰地感知到有的毒蟲爬進他的傷口,撕咬開新鮮的皮肉,再鑽進去沿著經脈一路探索。


    附身蝕骨的疼痛被無止境的放大,再放大,寂靜空空且冰冷的石槽中,粗喘與隱忍的悶哼交織在一起。


    ……


    鎮北王府的護衛連夜將禹城百裏的所有義莊都搜查遍,也沒有找到白芨的蹤跡。


    黎明將至。


    半跪在地上的眾人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絲絲縷縷的冷風劃過,如同血雨腥風來臨前的征兆。


    淩子岺背對著他們,神色凝重。


    犧牲一條人命,就是為了給她錯誤的訊息,錯誤的地點,這背後之人未免太閑……


    她從腰間摸出那荷包,又拿在手裏掂了掂,晨風徐來,一股極淡的檀香味兒從白芨的荷包裏飄出。


    淩子岺呼吸驟然一滯。


    檀香?


    寺廟!


    “所有人立刻出發,搜尋青雲寺!”


    言罷,淩子岺就提起氣來使了輕功,足尖輕點懸空而起,徑直飛入薄霧彌漫的密林外。


    身後的眾護衛立即齊刷刷跟上,天穹之上沒有晨光熹微,遙遙隻映著詭譎的紅光。


    青雲寺是禹城附近唯一一座荒廢的寺廟,之所以荒廢,並不是人們不供奉香火所至,而是早年間戰事焦灼,流民失所,禹城鄉紳富戶合資專門修建了一座寺廟用來收留流民孤兒的。


    後來戰事休止,流民得以返鄉,那座寺廟也就空置了下來。


    白芨的荷包留有檀香的味道,隻能說明他近期到過寺廟。可他並非禮佛拜佛之人,自然不會自己去。既然是被人強迫了去,那就一定不是香火鼎盛人來人往的寺廟。


    冷靜如淩子岺,這次卻越接近青雲寺,一顆心越焦躁不安。她眼睛裏泛著紅,額角帶著冷汗,推開了寺廟塵封多年的朱紅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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