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天公不作美,淩子岺剛睡著沒多久就被一聲驚雷炸醒,原來是起風了,要變天了。


    雷鳴電閃,驟雨崩落,樹林子是不能再睡了。


    林中樹木繁密沒有參照物,淩子岺隻能憑借運氣終於在大雨降臨之前,找到一處避風背雨的山洞,便閃身鑽了進去。


    洞內寬敞,淩子岺生了個火堆,驅散四周無盡的黑暗,就靠在石壁上閉目養神。


    沒多久,外麵傳來踩水的腳步聲,一個貨郎打扮的中年漢子挑著兩筐貨物進來,大約是沒想到洞裏還有人,“咦”了一聲,便憨憨笑了。


    “打擾小哥清淨了,外麵下雨,路過進來躲躲雨。”


    淩子岺睜開眼睛,先掃了那中年漢子一眼,後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玄色男裝,便壓低了聲音沉聲道:“無妨,兄台自便。”


    “謝謝!謝謝小哥!”那人一邊憨笑一邊將肩上的貨擔卸下,搓著手往火堆旁挪了挪,見對麵的俊俏小哥一臉冷漠地重新閉上眼睛,才訕笑地脫下淋濕的粗布外袍放在火上烤著。


    “小哥,我這裏有烤餅,給你一個。”


    “不用。”


    “小哥,你喝水嗎?”


    “不用,多謝!”


    “小哥……”


    “閉嘴!”


    淩子岺睜開眼睛,陰鷙雙目透著不耐,她趕了一天路已經十分疲累,此刻隻想安靜睡覺。若不是眼前的人隻是個普通百姓,這般聒噪早就一掌拍過去了。


    那中年漢子閉嘴不到一刻鍾,又開始對著淩子岺絮叨。


    “這位小哥,我是這山裏的獵戶,附近的村寨都熟得很,怎麽從沒見過你?”


    “小哥,聽你口音是中原北方人吧?嘿嘿,我那婆娘的娘家也是北方,太遠了,嫁給我以後已經整五年沒回去過了,委屈她了……”


    “看小哥這衣裳料子家裏是富戶吧?跟家裏人生氣偷跑出來的?唉……我說,現在的年輕人啊……”


    “停,別說了。”淩子岺頭疼地扶額,一臉無奈地看著那中年漢子,手往前一攤,“拿來!”


    見那人愣住不解,淩子岺又道:“不是要我吃你的烤餅?”


    “哦,好。”那人立刻將烤的剛剛好的烤餅遞給淩子岺,局促笑道:“這是我婆娘做的,玉米麵的可香了。”


    淩子岺接過餅子,當著他的麵從手腕束袖中抽出一根三寸細長的銀針刺進餅裏,片刻後取出,收了銀針便麵無表情的咬了一口。


    餅是粗糧,有些噎,口感也稍顯苦澀,淩子岺皺了皺眉,心裏想著,原來老百姓都是吃這些東西。


    那漢子卻被淩子岺一係列操作驚訝的忍不住問道:“小哥這是?”


    淩子岺費力的咽下嘴裏的餅渣,從腰間摸出水壺喝了口水順了順才開口解釋道:“職責習慣。”


    “原來小哥是大夫啊!”那漢子一副恍然大悟,隨即又憨憨笑道:“大夫好,大夫好。”


    勉強吃了半個餅子,淩子岺就吃不下去了,起身去洞口看了看外麵,大雨傾盆,一點兒要停的意思都沒有,回身再看洞內,那中年漢子已經歪在貨擔旁鼾聲如雷。


    淩子岺僅有的那點兒睡意也被攪沒了,靠在洞口看著外麵黑漆漆一片默默發呆。


    風聲嗚咽,雨落長安。


    少年時候,每每雨落時節她都會跑到藥王穀後山的小溪邊駐足淋雨,遙望溪水蕩漾,細雨如絲,如煙如霧纏綿飄灑。


    顧赫言打著紙傘急急尋來,一聲清亮中帶著焦急的“師姐”,將外袍罩在她的肩上,責備她淋雨了要著涼之類的話。那時的淩子岺心裏是甜潤的。


    後來顧赫言進了宮,再到下雨天,淩子岺等的雨停了彩虹現,也終是沒等到那個再來尋她的少年。


    十年倥傯歲月,她傷痕累累終於恍然一夢,他與她,今生注定有緣無分。


    如果能回到當初,如果一切能從頭來過,她希望不會再遇見少年顧赫言,她隻是藥王穀的一個普通弟子,平靜地過完那完全屬於自己的一生。


    雨天陰沉,站的久了,左小腿僵硬隱隱作痛,捎帶著背後的肋骨也跟著疼起來。淩子岺深吸一口氣,靠著石壁坐下來,打算用內力調息一番。


    誰知剛閉上眼睛,洞外又傳來數人踩水的腳步聲。


    一個劍眉星目貴氣天成的年輕男人在一群蓑衣短刀護衛擁簇下,從雨幕中衝進洞裏,有人嘰哩哇啦說著淩子岺聽不懂的南疆話。


    酣睡的貨郎漢子被吵醒,揉著惺忪的睡眼半打哈欠走到淩子岺身邊,他大約也看出這群人來者不善,便沒像剛才那般輕易開口。


    那一位看似頭頭的年輕男人似乎受了傷,嘴唇失了血色,臉色還有些蒼白。果然等他的屬下褪下裹在他身上的大氅,一股濃烈的血腥氣熏得淩子岺皺了皺眉頭。


    “他受傷了。”貨郎漢子朝淩子岺驚呼一聲,隨即反應過來又趕緊捂住嘴巴。奈何已經晚了,隻見站在末尾的一個護衛提著刀衝貨郎漢子指了指,嘴裏說了一句什麽南疆話。


    貨郎漢子立馬點頭連連稱是。


    淩子岺快速掃了貨郎漢子一眼,壓低聲音問道:“你懂南疆話?”


    貨郎漢子亦小聲回道:“懂一點。”


    說完貨郎漢子就走過去撿了木柴往火堆裏添,淩子岺眼神閃了閃,看來剛才那南疆護衛是指揮他燒火。


    其中一個年齡略四十左右麵容周正的中年男人對一群護衛嘰哩哇啦一番,那群人立刻分成兩隊,一隊冒雨衝進了雨中離開,一隊留下來守在洞口。


    淩子岺百無聊賴,事不關己,抱著雙臂靠在石壁上閉目養神。沒過多久,她居然睡著了。夢中仿若又回到了從前在暗衛的日子。


    到處都是血腥味兒,她手持教鞭訓練著一群稍顯稚嫩的師弟們,教他們習殺技,追蹤術,偽裝隱藏術,教他們武功,看他們站樁,操練,格鬥。偷懶懈怠的弟子被她罰跪,罰板子撐著搖搖欲墜的咬牙以內力相抗著。


    其實他們也都還是一群孩子,饒是淩子岺再狠心也不由在夢中歎出聲來。忽而耳畔響起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


    “先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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