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時被她強大的氣場嚇得亂了分寸,隻好伸手理了理頭上的發簪。


    以此掩飾自己內心的害怕,勉強穩定心神道:“你這是在找死!本小姐的名諱也是你這種賤民能染指的?來人……”


    她話還沒說完,麵前掠過一個人影,截住了她的話頭。


    隻見大娘正微微屈著身,一臉驚慌地道。


    “董大小姐息怒。這位姑娘不過是第一天上京,對盛京的人和事不熟悉,才多有得罪小姐。求求小姐放她一條生路吧!”


    顏衿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正欲開口之際,卻被大娘一把捂住嘴,往後退了幾步。


    她小聲地提醒:“姑娘,別怪我多管閑事,民不可與官鬥!”


    “她可是董大人,當今戶部侍郎的千金董嘉柔,平日裏囂張跋扈慣了,我們這些平民根本得罪不起。”


    “她們這些官宦家眷,祖上福澤深厚,哪怕是殺了人,也能全身而退。”


    “所以姑娘得忍下這一口氣,好生跪下磕頭認錯,莫要再逞一時意氣了。”


    顏衿聞言,沉吟了好一會。


    突然眸光一動,側首問大嬸:“你說的戶部侍郎,可是正三品戶部侍郎?”


    “沒想到姑娘遠在蘇杭,也會關注這些朝堂的調任之事。”大嬸目光有些意外,點了點頭,“她父親正是當朝正三品戶部侍郎董文旭。”


    顏衿沒說話,神情有些黑沉。


    正三品戶部侍郎,原是他父親赴京上任的官職。


    如今父親之死疑團重重,另一個人卻鳩占鵲巢,當中必然有問題。


    董文旭,她記住了。


    她還想多問幾句,但不遠處的粉衣女子見二人一直竊竊私語,絲毫不將她放在眼裏,麵子有些掛不住。


    隻見她怒甩了兩下衣袖道:“放她一條生路?是你癡心妄想還是我腦子有問題?我也不怕告訴你,敢攔本小姐馬車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大娘扯了扯顏衿的衣袖,示意她趕緊低頭認錯。


    顏衿輕輕拍了拍大娘的手,反其道而行之。


    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步又一步朝著粉衣女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雙分外清透的眸子正死死地盯著她,凶光畢露,仿佛像索命的地獄惡鬼。


    隻見她淡唇輕啟:“攔你馬車?我那是救人。”


    董嘉柔看向麵前一瘸一瘸的黑衣女子,一瞬間莫名心悸,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身旁的護衛見狀,立馬拔劍擋在她的麵前。


    她回過神,壯著膽子說:“救人?有人看見嗎?明明是你這個賤民擋著我去花朝會,誤了我的時間,還讓人看我笑話。”


    她堂堂侍郎嫡女,何曾受過這種氣。


    全都是因為這個低賤的平民攔了她的馬車。


    她怎麽敢攔她馬車!


    思及此,董嘉柔朝車夫拋了一個狠戾的眼神,車夫熟練地遞上長鞭。


    她接過用力一揮,鞭子一端瞬間打落在地,發出“噠”的一聲。


    往日她用這個鞭子懲罰了不知多少沒眼力見的賤民。


    今日這個,也不例外。


    她怒道:“你不過是螻蟻而已,哪怕我當眾要了你這條賤命,也沒有人敢攔我。要不要試試?”


    顏衿停下了腳步。


    將目光從她的身上轉到圍觀的人群身上,隻見他們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恐懼。


    唯有小男孩,像是天不怕地不怕地探出一個頭。


    “姐姐是為了救我才驚了馬,我都看見了,你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姐姐。”


    說著說著,從人群裏走了出來:“書塾先生說過,做人要誠實,不能撒謊。”


    他的聲音雖然怯懦,但說得十分在理。


    董嘉柔一時咋舌,捏著長鞭的手緊了又緊。


    此番話不就是在說她信口雌黃,冤枉好人。


    尤其還是被一個五穀不分的四五歲小男孩當眾質疑,她高貴的身份怎麽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小男孩身上,攥緊手中的鞭子道。


    “差點忘了還有你這麽一個不知死活的狗東西。你要替她說話,那我就先拿你開刀,好讓你知道什麽叫做權勢壓倒一切。”


    她惡狠狠地開口:“殺了這個賤民!”


    兩邊護衛正要動手,忽然,人群裏竄出了一個灰紅色身影,伴隨著女子的驚呼:“不要———不要殺我兒。”


    原來小男孩的母親一直在場。


    鑒於得罪的是權貴,她不敢出頭,一直躲在人群裏觀望。


    董嘉柔忽而低頭,就見麵前有一個女子連滾帶爬地跪在她跟前,用力扯著她的衣裙。


    哭著求饒:“小孩子不懂事,亂說話,得罪了董大小姐,實在是罪該萬死。”


    說著說著,一把將身旁站得筆直的小男孩扯到地上,強迫他跪了下來。


    壓著他的頭顱,二人齊齊跪地磕頭,傳來“咚咚咚”的響聲。


    她哭喊道:“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他不能死,求求董大小姐開恩,放過他,我給您做牛做馬都可以。”


    董嘉柔眉頭緊皺地扯了扯身上沾滿淚水與灰塵的衣裙。


    見扯不回來,直接伸腳踹開了女子:“你弄髒我的衣裙了,趕緊給我鬆手!”


    女子顯然一愣,後怕地收回了手。


    忽然抬頭,伸手指著黑衣女子,氣急敗壞地道。


    “董大小姐要怪就怪這個女人,都是她得罪的你,與我兒子沒有半點關係。”


    “話也是她教我兒子說的。我兒子才四歲,他怎麽可能會懂這些?”


    “今日發生的一切全都與我兒子無關。還請董大小姐高抬貴手,放過我兒,放過我們……”


    小男孩聞言,眼睛瞪得老大,著急地扯著女子的肩膀說:“阿娘,我沒亂說話,剛剛明明是姐姐救的我……要不是她,我早就被馬踩……”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女子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她怒道:“你給我閉嘴,別亂說話,是不是想爹娘給你陪葬,你才滿意?”


    小男孩捂著火辣辣的臉,咬著牙,任憑淚水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著轉兒也沒哭出來。


    他固執地攥著拳頭,不停地抽泣著。


    堅持不過一會,終是強不過。


    最後一邊用力地磕頭,一邊哭著求饒。


    “我知道錯了,我不再亂說話了……還請小姐放了我,放了我爹娘……”


    原本吵鬧不已的街道隻剩下小男孩哭哭啼啼的求饒聲。


    許是被他的聲音煩得不行,董嘉柔捏了捏眉心,走到跪著的女子跟前,往袖子裏掏出了一個東西。


    “撲通———”


    清脆的聲音乍然落地,女子停下了磕頭的動作,目光哆哆嗦嗦地往前看去。


    隻見地上躺著一把綴滿紅綠寶石,金光閃閃的匕首。


    在日光的照射下,仿佛淬著冷冽的血紅。


    這是要將他們母子殺掉嗎?


    她一時慌得六神無主,猛得挪腳往粉衣女子腳邊湊去,雙手死死攥住她的衣角。


    不停地哭喊著:“我們知道錯了,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求董大小姐開恩,不要殺我們……”


    “不想死是嗎?”董嘉柔掃了一眼地上的匕首,笑著道。


    那是董文旭不惜花費千金,替她打造的防身武器。


    整把匕首以精鋼鍛製而成,利刃薄而輕,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輕易穿透一切血肉之軀。


    哪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也能用來自衛,甚至殺人……


    想到這,她理了一下頭上的金釵,繼續開口:“也不是不行。本小姐大人有大量,給你這個機會。”


    女子猛得抬頭,目光充滿希冀。


    董嘉柔垂眸看向她,一字一句說得極其富有玩味。


    “撿了這把匕首,去捅黑衣女子一刀,亦或者………”她忽然噗嗤笑了一聲,“捅你兒子一刀……我就放過你們母子。”


    話音剛落,女子雙目空洞,不可置信地發起了呆。


    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一下子癱軟在地……


    顏衿冷眼看著麵前的一切。


    盛京果然是盛京,一個小小的千金就能權勢滔天,而平民隻能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一如她此刻。


    想著想著,往懷裏掏出了一錠銀子,緊緊攥在掌心裏。


    周遭是一片輕微到不能再輕微的咬耳朵。


    “———逼母弑子,這是人能想到的?”


    “———盛京還有沒有王法了!一個千金就能隻手遮天,還真當我們螻蟻的命不是命!”


    “———這女人心腸還真是歹毒,看起來這事也不像第一次做,估計死在她手裏的螻蟻都有好幾隻了。”


    人群裏的竊竊私語,風波中心的人是一句也沒聽到,依舊趾高氣揚。


    董嘉柔笑著催促:“趕緊吧!就這麽一次機會,錯過了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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