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第二次掠過輝煌大陸上空的火箭距離地麵仍有數百公裏,這使得它看起來和流星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放在流星中都屬於不太起眼的亮度,所以理所應當地沒有引起任何轟動。


    不過,蘇文知道,倘若這片大陸上的上層超凡者們不傻,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開始陸續意識到,這顆流星並非普通的流星了。


    此時的聖彼得學院已是黑夜。


    雖然有著弧光照明係統的影響,這裏的黑夜黑得並不怎麽純粹,甚至不需要路燈都能看清遠處,但神奇的是,亮度均勻的光元素並沒有產生地球城市那樣的光汙染。在朦朧的灰色天空中,居然還能夠看到較為明亮的星辰。


    蘇文就坐在鬱金香大道17號的院子裏,一邊品著來自輝澤帝國的好茶,一邊仰望著頭頂的星空,尋找著那顆屬於自己的“流星”。


    ……


    ……


    光明教國,奧蘭斯忒城。


    夜幕籠罩著綿延無際的神宮,在純粹的黑夜中,這裏一牆一瓦都散發著柔和的白色熒光,因此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黑與白。


    教皇庫洛諾斯·奧蘭斯忒站在一處星穹大廳前,他的身邊懸停著一枚魔方,其上的色澤,就如同上方星羅棋布的天穹。


    而在他的前方,整緩緩浮現出從這枚魔方投射出的全息幻影。


    幻影的形象並非人類,而是一名身穿鎧甲的男性精靈。


    “教皇,我帶來了你需要的東西,一如既往,希望你也準備好了給我的回報。”


    這名精靈剛一出現,便對著庫洛諾斯·奧蘭斯忒開口道,與此同時,它抬手飄出了一枚同樣是虛影的儲物戒指。


    教皇不動聲色的接下。緊接著,虛影竟凝結成了實體,這枚戒指的的確確落在了他的掌心,並隨著手掌的握起而消失。


    隨後,教皇淡淡開口道:“你可以走了,‘死神’。”


    精靈虛影微微皺眉:“我的東西呢?”


    “你未經我的允許,私自做出了針對那個名為‘賽文·阿萊耶’的青年的計劃,導致他背後的存在卷入爭端。作為懲罰,這次的報酬,你便無需再提。”


    “豈有此理!”


    精靈麵露怒容,但緊握的雙拳很快鬆開。


    它低聲道:“‘教皇’,你應該很清楚,如今的北部多倫陣營,足足有三名圓桌眷顧者坐鎮:‘愚者’、‘審判’、‘戀人’,若再加上代表瓦倫丁複活後的‘命運之輪’,那便是四個!而南部多倫,卻隻有我在苦苦支撐!”


    “旁人眼中,精靈種占據上風,一切盡在我掌控,但你應當知道我現在處境究竟有多糟。若不盡快解決多倫的阻礙,針對北部大陸的計劃即便占據先機,苦心經營,最終也隻會功虧一簣!”


    庫洛諾斯·奧蘭斯忒靜靜聽這名精靈說完,而後他麵無表情看向上方的星穹,平靜反問道:“所以說,‘死神’,這就是你忘記我忠告的借口?”


    “什麽忠告,是那青年過於詭秘,不要招惹他?在我看來,正是因為其背後的力量難以估測,若把他繼續放在聖彼得學院,我們遲早會多一名強敵!現在他接受了條件,哪怕我們無法掌握他,但有著領地的衝突,他至少再也無法被北多倫的人綁上同一條戰船!”


    “你還是沒有明白啊。”


    教皇發出了輕歎。


    “世間萬物的偶然,皆是有跡可循的必然,那名青年背後的力量本就是命定之物。為此,‘女祭司’大人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與之相比,你我在北部大陸的計劃,反而是次要之事,可你卻本末倒置,強行幹涉了預言中的未來。”


    “女祭司……哼,那神棍的話聽信一半即可。連真麵目都不敢露的家夥,又有什麽值得完全信任的價值?庫洛諾斯,我卡拉·暮歌·埃爾隆德,從來都不相信什麽狗屁命運,所謂的命運,便是由我雙手鑄造的未來!”


    教皇搖了搖頭:“看來,你已經忘記了圓桌集會建立的初衷。”


    精靈冷聲道:“當然沒忘,但在這之前,我的族人,要先活下去。”


    “也罷……事已至此,再說什麽都無濟於事。你要向我保證,針對那位賽文·阿萊耶命運的幹涉,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本就是一勞永逸之事,何來下次?”


    “最好記住你今天的話。回去吧,你要的東西我尚未準備好,過陣子自然會送到。”教皇說著,再次看向頭頂的星穹。


    隨後,他似乎終於留意到了什麽。


    “‘死神’,天空中那顆星辰,你是否有感覺到不太對?”


    “哪顆?”


    “我已用元素標記出來。”


    “一顆普通的流星罷了……不對,它的氣息,不像是流星!”


    ……


    ……


    火箭再次離開輝煌大陸之前,蘇文近距離欣賞到了位於東部大陸輝澤帝國的“颶風眼”。


    這顆直徑400公裏的巨大風眼位於大陸最東邊的風暴帶內側,距離輝澤帝國的外海群島“蓬萊群島”隻有幾十公裏,數百年來一直都存在。但詭異的是,颶風眼周邊常年刮著翻江倒海的猛烈颶風,甚至能把海水送到千米高空,但稍遠些的蓬萊群島,卻從沒有被大型風暴襲擊過。


    從高空向下看去,那裏天氣晴朗,綠意盎然,一副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景象。


    蘇文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因為他忽然發現,不僅僅是蓬萊群島,而是隻要遠離風暴,幾乎就不會遇到風暴的侵擾。那條寬度接近一千公裏的風暴帶似乎永遠都被限製在了固定區域,從來都不曾大規模轉移。


    總覺得……這種現象,很難用地理方麵的常識來解釋清楚啊。


    莫非,這是人為的?


    而就在蘇文感到納悶的時候,他忽然發現,幾乎位於火箭正下方的颶風眼,似乎發生了些許變化。超大型的漩渦先是忽然變得渾濁,仿佛上方覆蓋了一層水膜,隨後竟然從中緩緩浮現出了一個類似眼睛的圖案。


    並且,正在直勾勾盯著火箭所在的方位!


    蘇文此時正在用1號的視角俯瞰下方,猛然被一顆直徑400公裏的大眼珠子盯著,頓時感覺渾身發毛。


    但他倒也沒覺得這是鬧鬼。因為從當初瓦倫丁遺留下來的手帳和信函來看,圓桌集會中一位名為“愚者”的成員,常年居住在蓬萊群島,目的是為了觀測颶風眼的變動。


    飛船經過上空時,難保不被發現端倪,而這顆由颶風中海水凝結成的巨大眼睛,十有八九便是這位“愚者”的手筆。


    這麽做或許是為了觀察,又或許是在告訴蘇文自己已經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但無論如何,這麽做的人肯定沒有把飛船當成普通流星,否則也不至於如此大動幹戈。


    於是,蘇文心下大定。


    原本他還擔心自己曲高和寡,繞了兩圈根本沒人發現,導致飛了個寂寞呢。


    現在看來,既然很可能“愚者”發現了自己,那麽其他同等級的超凡者,無論是否圓桌集會成員,應該都或多或少有所察覺才對。


    這就對味了。


    雖然重頭戲在第三圈,但沒有了鋪墊,又如何做到讓高*潮震撼人心?


    ……


    ……


    飛船越過風暴帶隻用了不足兩分鍾,隨後下方景象再次成為無盡汪洋。


    和上一圈相比,這次與大海的距離近得多、也清晰得多,但視界範圍卻小得多。


    也就是說,由於飛船的運行軌跡接近赤道,所以蘇文隻能近距離觀測赤道周圍的島嶼。那些靠近南北極的,就隻能日後再說了。


    接下來,自然免不了一番拍照和調查。十分可惜的是,蘇文很快發現,其中絕大多數島嶼都是鳥不拉屎的地方,隻有大約不足十分之一能見到植被覆蓋。


    至於預想中的建築、船舶、耕地之類的智慧生物活動痕跡,更是全然沒有。


    不過失望歸失望,蘇文尋思也不能白來,於是針對幾個大型島嶼和群島,他直接從火箭上進行了作戰空間的空投。


    這樣,他以後隨時能夠傳送到這些島嶼來,無論是深入調查也好、單純度假也好,都會很方便,相當於借著這個機會免費開地圖了。


    ……


    ……


    又經過了大約一個半小時的飛行,蘇文再次看到了陸地。


    隻不過,由於高度大幅下降,這次的陸地,比前兩次都更加清晰。


    在這一個半小時裏,蘇文讓管家阿基米德幫自己請了假,洗了個熱水澡,收拾了幾件衣服,然後傳送到了火箭內部的培養艙中。


    所以說,現在的他是真的在火箭上,俯瞰著飛速接近的地平線。


    十分鍾前,火箭已經穿過了高度100公裏的卡門線。隨著空氣濃度大大上升,整個飛船外部都變成了火球,被成千上萬度高溫炙烤。不過,這種炙烤或許能摧毀小行星,但對於合金打造的飛船而言,依然跟撓癢癢沒啥區別。


    但在地麵視角看來,這顆流星體積早已膨脹了數十倍,散發出璀璨奪目的刺眼光芒。這一次,無論是超凡者還是普通人,貴族還是平民,隻要是還沒睡的、能看到天空的,幾乎沒有人不被它的存在所吸引。


    火箭高度依然不斷下降,蘇文先是進入了西部大陸,光明教國的上空。他看到了如同神跡般、在夜晚也能發出潔白光芒的各個“聖城”,也看到了大片大片鮮有燈光,困苦貧瘠的“罪民之地”。兩個世界涇渭分明,互不幹擾。


    當離開光明教國範圍的時候,火箭距離地麵隻剩下30公裏。此時的它如同一個大火球,比任何流星都要大,從下方的地麵來看,發出的光芒超過了天空中的月亮。


    如此近的距離,蘇文已經可以看到下方隱藏在黑夜中的村落與道路、甚至還能分辨出正在仰望天空的人。他們或驚訝,或興奮,正在為從未見到過的奇觀手舞足蹈;城市中,一些魔法師甚至拔地而起,升到上千米的高空,隻為了更加清楚看到這顆火球的真容。


    幾分鍾後,火箭掠過德黑蘭公國,正式進入多倫帝國境內。


    此時距離地麵隻有20公裏。


    火球更大了,像是個小太陽,人們紛紛離開房屋,走上街道,目睹這聞所未聞的景象。在經過銀盔城時,蘇文看到了這座生養他的城市的全貌。由於冬天的寒冷已經結束,上城區一片燈火通明,下城區也有著成片的明亮。蘇文一眼就認出了英雄協會的總部大樓,甚至還看到了站在樓頂如臨大敵的尼古拉斯——由於這件事蘇文沒跟它說過,此時的它顯然正處於戰鬥狀態,對天上的火球保持高度警惕。


    但僅僅幾個呼吸的工夫,火箭就從銀盔城的上空飛過,直插多倫帝國的東南部方向。


    終於,在距離地麵隻有10公裏、距離多羅克行省還有500公裏時,火箭開始了減速機動。


    數個作戰空間推進器同時向火箭的前方傾瀉能量,正以超過十倍音速行駛的火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放緩,其身上的火光也慢慢減弱。等到燈火通明的帝國首都多羅克城出現在蘇文視線中時,火箭的飛行速度已經趨於人畜無害,大氣摩擦產生的火焰也早已熄滅許久,隻剩下了推進器噴射出的尾焰發光。


    最終,它來到了多羅克上城區,屬於帝國魔法師公會的一處開闊空地上空,並憑借著強大的推進力豎直懸停,開始緩緩下降。


    借助光幕上的畫麵,蘇文看到廣場的邊緣聚集了數以百計的魔法師。


    他們無不注視著天上的火箭,大多雙目圓睜,神情複雜。尤其是昨天才見過麵的魔導師泰勒·德米爾,他的目光甚至有些呆滯,顯然還沒有從巨大震撼中脫身。


    1000米……


    500米……


    100米……


    隨著火箭不斷下降,作戰空間中噴薄出的尾焰終於接觸到地麵,超高溫高壓射流瞬間灼穿岩石,最終甚至將部分地麵變成了劇烈沸騰的黑色液態物質。


    在磅礴的能量洪流下,許多初、中級魔法師們紛紛退避,唯有泰勒·德米爾在內的幾名魔導師還站在原地,用元素力抵擋著衝擊。


    當火箭距離地麵隻剩下十米時,能量宣泄效率達到了頂峰。周圍數十米範圍內都上升到數百度高溫,即便是魔導師們臉色都相當難看,顯然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煎熬。


    最終,隨著火箭降落架轟然落下,作戰空間也同時關閉。熾熱的廣場終於平靜下來,隻剩下還在沸騰翻滾的地麵。


    一分鍾後,火箭的艙門緩緩打開,身穿白色隔熱服的蘇文從中走出。


    他先是對泰勒·德米爾和幾名魔導師分別行了個禮,然後看向手腕上的表。


    “11點50分,好險……說好了今天必須要到,再晚十分鍾我就得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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