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六月裏,日子也是一天熱似一天,身上厚重的衣裳一件件褪去,漸漸地,蘇城之中已是輕衣薄衫的人們湧上街頭了。自然,隨著天氣轉熱,各府上下也都一批批的換上了夏裝,姹紫嫣紅一片倒也熱鬧。


    織造府的丫頭們,夏裝皆以碧色湖藍天青為主,一眼看去便是清新可人,沁人心脾。自然,這些也都是鈴娘的主意,畢竟從前陸府的一眾下人服飾,夏裝顏色要不厚重要不輕薄,或是多了嚴肅或是少了端正。這麽一改,莫說是陸夫人,便是一向不在意這些事情的陸笛春,見了也是眼前一亮。


    看著一張張青春的麵容在眼前身邊經過,總是會讓人更加開心一些的。畢竟年華易逝歲月蔥蘢,青春年少誰見了都不免心喜。


    隻有阿九,依舊還穿著春衫。哪怕是陸夫人看著阿九長大的,心中也不明白這個小女兒何以這般怕冷。若非到了盛暑,她是決計不肯換上夏裝的。不過這些倒也不甚緊要,畢竟阿九也沒有悶出病來,一切便也隨她。


    “杜仲快些,我就要遲到了!”


    這一日一大早,婉琰院裏便傳來阿九格外焦急的聲音,楊媽媽站在門外都能聽得分明,一時間也是無奈搖頭歎氣。不過阿九雖然語調高了些,但是打從心底楊媽媽還是開心的,自打阿九從汪府回來心情很是低落了幾日,問她也不說,便是始終陪她身邊的陳落雪,也是無論如何都不鬆口。


    盡管明眼人都能瞧得出這一次阿九在汪府受了委屈,但是阿九自己不說,也就不好多說些什麽。雖然如此,陸夫人當日看到慘白著一張小臉兒,整個人宛如脫力一般倚靠在落雪懷中出來的阿九,還是忍不住地發了一回怒。盡管阿九不住搖頭,落雪也隻是語焉不詳地說了句:“阿九聽了汪七姑娘撞破了頭,嚇著了。”


    但是陸夫人還是冷了臉,刺探了汪夫人幾句。便是一直對著陸夫人橫鼻子冷眼的汪老太太,陸夫人都未留情麵,阿九膽子雖然不算大,但是絕非那種聽聽消息就能嚇成這副模樣的,內裏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陸夫人心中難免猜疑重重。縱然是他人家務事,外人插手不得,但是驚著了阿九,那便是怎樣都得管一管了。


    然而哪怕如此,阿九回來了還是蔫了許久,沉默寡言,眼神陰鬱,家中人都在替阿九懸著心。偏偏誰的開導她都不肯聽,大夫上門也隻說身體無事,見著陸家人擔憂,也隻是開了些凝神靜氣的方子以安慰陸家人著急的情緒。


    所幸,阿九雖然反應大,但是卻也漸漸地緩過來了,一日更比一日好了許多。閉門養了半月,倒也恢複了往日的活潑。這個時候,不會再有人問在汪家阿九到底看到了什麽,隻要她一如往常即可。


    聽著阿九中氣十足的聲音,楊媽媽雖然麵上無奈,心中卻也感慨萬千,這麽有勁兒,是徹底好了罷!


    楊媽媽推門而入,隨後便直直地朝著內室走去,掀簾看著阿九,笑道:“姑娘這樣大聲,是想驚得整個院裏的人都知曉你貪睡,誤了功課不成?”


    “我不說,大家也都知道。”阿九看著鏡中杜仲越發迅速地動作,噘嘴說道:“隻是希望先生不要罵我,之前布置的功課也一字未動,月餘不曾練琴,書畫也許久未碰,偏偏今日還遲到了,一會子先生定要打我手心的。”


    楊媽媽聽著阿九這麽數著一連串自己的罪狀,不免捂唇輕笑,隨後笑道:“也虧得姑娘還知道呢,我們隻當是姑娘已經忘在了腦後了。這是自己犯了錯,先生要打要罰,姑娘都好生受著吧!再者說來,反正都遲了,杜若已經把早膳帶回來了,姑娘還是吃了吧!到底也趕不上不是?”


    陸家寵孩子,蘇州城裏人盡皆知。但是若是論及教育,卻是以先生為主,誰也不會插手其中。是以,盡管楊媽媽知曉今日阿九前去上學必然少不得一番懲處,但是終究這些本也是阿九自己犯錯在先。更何況,阿九這些日子都病著,先生必然也會有所體諒,便是懲處也不會罰得太重。


    楊媽媽笑眯眯地說著話,阿九卻是苦了臉:“媽媽,我吃不下了,還是放我去上學吧!”


    杜仲輕輕地鬆了口氣,固定好阿九頭上的小花苞之後,笑著說道:“好了,姑娘可以去用膳了。”


    看著楊媽媽一副看好戲的笑容,阿九故作傷心地歎了口氣,隨即笑道:“果然,先生都是一路人,沒有人站在我這頭。”


    狼吞虎咽的一頓早膳過後,阿九總算是出了門前往聽風閣。因為家裏就這麽阿九一個姑娘,同齡的幾位哥哥們又都在帝京,阿九向來都是一個人跟著幾位先生學習的。因為教導的學生就這麽一人,先生們自然是更加用心,也就顯得更加嚴厲了許多。因為陳落雪隨母前來,雖然她年紀大了些,但是卻也跟著阿九一起上課。


    畢竟陳落雪乃是商戶之女,本就尋不到好的老師,更不必說家中庶出弟弟妹妹們都頗有些讀書無用的論調,日常總是紈絝與輕浮。如今到了織造府,不論有用無用,先跟著學習再說,總會有所收獲。懷著如此想法,陳太太第一天便對陸夫人請求著。陸夫人自然是希望外甥女兒更好的,哪怕她一開始對於陳落雪頗有些不滿。


    但是當陳太太說出了她們前來蘇州的原委,陸夫人心間的那一絲絲不滿頓時就沒了。如此處境之下,難為她會有如此行為了。隻是雖然如此,到底陸夫人還是知曉嘉瑾那裏不可能。倒也不是因為旁的,隻是多年的書信往來之中,陸二夫人時常都有拜托陸夫人幫她留意著官宦人家的女兒。


    很明顯,陸二夫人對於未來的兒媳是有想法的,雖然不一定得是必須對嘉瑾有所助力,但是至少得是門當戶對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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