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上身隻穿著薄薄的裏衣,再看自己身上蓋的正是他的衣服。


    將衣服還給李楚後,她忍著後背的疼痛,站了起來,反手摸了摸後背,才發現後背的箭已經被拔掉了,好像還上了草藥包起來了。


    氣氛變得有些沉悶了起來,江醉藍輕輕說道:“我去方便一下。”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一醒來肚子還有些難受。


    聽到江醉藍的話,李楚有些尷尬,她怎麽可以這麽自然的說出方便那兩個字,還是對著他這個異性說出那兩個字呢。


    等江醉藍回來的時候,李楚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靠著岩石坐著。


    他一身藏青色的袍子上,沾著血跡和泥,衣衫有些破爛,發絲淩亂看起來不太好。


    看著江醉藍回來了,李楚連忙起身,因為起的太快了,身上的傷口被撕裂的疼痛讓他皺了皺眉頭。


    他故作輕鬆的看著江醉藍,輕笑著說道:“我已經看過這周圍,都沒有可以上去,或者下來的路,如果我們要離開這裏,最好還是順著水流往下遊走。”


    山洞外的河水還在不停的奔流著,江醉藍順著河流看去,這河流一眼望不到頭,不知道有多遠。


    再將目光放到河裏,看了看,正好就看到前麵水淺的地方,有晃動的魚影。


    她朝著河邊走去,李楚看著江醉藍的背影喊道,“阿藍,你幹什麽去?”


    “抓魚,你想辦法生火。”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一醒來肚子裏麵空空的,有些難受,得吃些東西墊墊。


    江醉藍撿了一根前麵有點尖的木棍,沒有管背上傳來的疼痛,站在河邊,脫下鞋子,卷起褲子,撩裙擺寄在腰間,進入淺水中,清澈的河水繞過腳踝,帶來清涼的感覺。


    舉起了手裏尖頭的木棍叉了下去,眼疾手快的下手,沒幾下後,卻真的叉到了魚,一陣水花四濺,江醉藍舉起木叉看到上麵那條不小的魚,從水裏走了出來。


    坐在岸邊將魚處理了後,放到一邊,又回到了水裏繼續插魚。


    等李楚撿了柴火之後,就看到河邊放了五條處理好的魚,再看到坐在岸邊的江醉藍,他愣了愣。


    他都快忘了眼前的人是一個官家千金了,因為她好像什麽都會的樣子,每每都讓他刮目相看。


    “烤魚就交給你了。”江醉藍有些累了,她對著李楚說道。


    “嗯,放心我可以的。”


    李楚說著,又往林中的草叢跑去,在草叢裏找了一會,摘了一些去腥調味的野草。


    用火石生了火,將處理好的魚加野草穿在棍子上,細細的烤,很快便烤好了一條魚。


    沒有鹽,隻有去腥的野草,魚肉的味道並不算好,可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已經是難得的美味。


    雖然第一口吃下去,有野草的清香,沒有鹹味,可是如今能填飽肚子已經不錯了。


    李楚將手上的一塊魚肉細細的挑了刺,喂到江醉藍的嘴邊,江醉藍看了他一眼,張嘴吃下去。


    “怎麽樣?”


    “挺好的。”


    江醉藍一邊轉著其他三個架在火邊的魚,一邊說,李楚隻是低著頭專心的挑刺,也不多說什麽。


    “你吃,我自己來。”


    李楚抬起頭來看著江醉藍,微笑著將魚肉送到她嘴邊:“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喂你一輩子……”


    江醉藍愣了一下,雖然後麵的話音有些小,可是她依然聽到了,有些僵硬的嚼著魚肉,不再開口。


    李楚原本揚起的眉眼慢慢的低斂下來,目光沉凝的看著眼前撲騰的火焰,那樣的眼睛說平靜仿佛在燃燒,說燃燒卻又是冷凝的。


    沒有得到回應,李楚居然並不覺得失望,甚至也沒有一點生氣不滿的感覺,隻是那種讓胸口幾乎要迸裂開的情感,還如潮水一般不斷的湧動著。


    他甚至已經知道了答案,但還是沒有開口問,像是一隻縮在龜殼裏麵的烏龜一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自從那天之後,兩個人就開始了這樣的生活,對於那個問題,江醉藍沒有回答,李楚也沒有在問,兩個人之間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那個問題一般。


    她和他的傷也在慢慢的好轉,但還是沒有辦法多運動,因為老是動來動去,江醉藍的傷口總是開裂。


    李楚便不再讓江醉藍亂動,在江醉藍的指導下,李楚也終於捉到了一些可以入口的魚,情況比之前好了一些。


    天氣,慢慢的開始變涼了。


    樹葉開始飄落,幸好,還有一條河和裏麵的魚,剛剛抓了兩條魚烤著吃了之後,李楚坐到了江醉藍的身邊,脫了外衫披到她的肩膀,道:“小心著涼。”


    江醉藍看了看水上飄落的黃葉,道:“沒事。”


    “阿藍,離開這裏之後,你想去哪裏?”


    “哪裏都好。”


    天涯海角,哪裏都可以,隻要能生活就好。


    “我也去哪裏都好。”


    李楚一笑道,天涯海角,有你的地方哪裏都好。


    李楚笑嘻嘻的坐在那裏看著江醉藍,過了一會說道:“等我去那邊找找果子。”


    在這個山穀裏住了這麽長時間,周圍的果子大部分都被李楚摘得差不多了,走了好長一段路,才終於看到了一叢低矮的樹,結著小果子,急忙摘下來就往回走。


    李楚把果子洗幹淨遞給江醉藍,“吃吧。”


    江醉藍想了一會兒,說道:“李楚,既然我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嗯?”


    “那就走吧。”


    “走?”李楚愣了一下,道:“你是說——”


    “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李楚拿了一個果子坐在地上吃了起來,遞了一個給江醉藍,然後大口大口了吃了一會兒,有些黯然的眼神,心情有些沉重了,隻是回頭看了看江醉藍的後背,輕輕的說道:“真的已經沒事了嗎?”


    江醉藍點點頭:“傷口差不多已經好了,天氣冷了,總不能一直住在這裏吧。”


    “可是你背後的疤……”李楚想起之前他拔箭的時候,看到江醉藍後背上那些猙獰的箭傷,在雪白的肌膚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就是看著難看一些,一點都不痛了。”她的傷恢複得不算差,雖然不至於身嬌肉貴,但怎麽說也是一個女孩子承受這些傷害,對於其他女孩子應該是在乎的,可這些對江醉藍來說都不是事。


    李楚看著江醉藍輕鬆淡然的談起,隻是一想到當時的慘狀,他還是會忍不住害怕,因為差一點,他就可能失去她。


    甚至,當時他都差點以為失去她了。


    也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進京一直都是為了她,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很開心,不管是苦是酸,所謂幸福,正當如是。


    如果可以就這樣,跟她過一輩子,就好了。


    在她離開李家村的時候,他也曾經這樣想過,隻是粗茶淡飯,隻是平淡的生活,卻希望是一輩子。


    如果沒有遇到她,他的幸福,還會有嗎?


    不會有,他幾乎可以篤定。


    除了她,不會有別人。


    她一笑,便可以讓他覺得春暖花開,她在身邊,他就覺得幸福綿長,擁有了她,他才覺得自己是完整的。


    他曾經錯過,現在終於又找到了她。


    怎麽辦……他好喜歡她……


    這一回,李楚沒有拒絕,也沒有遲疑,隻是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將手裏一把果子塞進嘴裏,狼吞虎咽下去,道:“好!”


    決定好要走,李楚多抓了幾條魚烤好帶著,又找了些野果用衣衫包好一起做幹糧。


    從上麵摔下來的時候,江醉藍從雲婉惜那裏要來的銀票已經被水浸濕,上麵的字已經花了不能用了,她又變成了一個身無分文的人了。


    好在手上還有兩件首飾,這還是上次去秋獵的時候,王氏撐麵子給配的。


    等到有人煙的時候可以換點錢,勉強可以支撐一下。


    江醉藍的傷雖然已經無大礙,但到底不能跟完全好的時候相比,他們離開這個暫時棲身的山洞之後,沿著河流一路往下遊走,停停走走也走了將近三天。


    終於看到了一大片無邊無際的土地,寬闊無際。


    李楚看著眼前的充斥著人氣的土地,道:“我們出來了。”


    “嗯。”


    江醉藍的目光放到不遠處,那裏一個人影,正站在河岸邊。


    那個人似乎已經聽到了什麽動靜,慢慢的回過身來,一雙通紅的眼睛還泛著淚光。


    居然是雲婉惜!


    江醉藍有些驚訝,而李楚的身影一僵。


    她怎麽會在這裏?


    這時,雲婉惜已經看到了江醉藍和李楚,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她已經飛奔了過來,要往李楚的懷裏撲,卻被李楚躲開了,她撲到了地上,帶著哭腔的聲音不停的發抖:“李楚!李楚!你沒死!”


    江醉藍淡然的站在旁邊,看著雲婉惜淚如泉湧,狂喜而慶幸的不停大喊著:“你還活著,太好了!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李楚皺了皺眉,過了好一會兒才遲疑的:“八——八公主?”


    雲婉惜哭得像個小孩子,幾乎咬牙切齒的說道:“為什麽?為什麽要走?為什麽不顧一切的離開?!你知不知道,他們告訴我,你……你可能已經……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


    “你還活著!太好了,還活著!”


    李楚看了江醉藍一眼,輕聲道:“多謝八公主記掛。”


    雲婉惜愣愣的看著李楚,然後那瞬間冰冷的目光轉過來看向了江醉藍。


    從始至終她的目光一直在李楚身上,好像現在才看到李楚身邊的江醉藍一樣。


    “你……你們——!”


    雲婉惜咬牙切齒,臉上是隱藏不住的怒容,李楚立刻站在了江醉藍麵前,沉聲道:“八公主。”


    雲婉惜的臉色黑沉,她的聲音不停的在顫抖:“你——


    我以為你死了,我害怕你死,我住在下遊,天天一個人來這裏找,就算能找到你的屍體也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可是你,你們——李楚,你對得起我嗎?!”


    “八公主,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何談對不對得起?”


    “沒有關係?!”


    雲婉惜聽到這句話近乎嘶吼質問出口,她那麽喜歡他,現在隻得到一句沒有關係?!


    李楚身上的氣息立刻變得低沉,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半晌,冷而生硬的聲音傳來:“沒有。”


    這一刻雲婉惜幾乎被噎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她開口,“所以,你是一定要跟她在一起,是嗎?”


    “是。”


    “你知不知道,是皇兄要殺你,如果你選了她的話,我就不會保你!”


    “知道。”


    “她有那麽好,讓你連命都可以不要?”


    “對我來說,她夠好了。”


    “那我呢?是我不夠好嗎?”


    “不是。”


    “那為什麽?為什麽你選她不選我?!你知不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歡你!”


    “知道。”


    雲婉惜的臉色慘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眼睛裏閃爍著流光,抬起頭來看著李楚,顯得那麽楚楚可憐,江醉藍想如果是自己,一定會選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公主吧,這樣至少可以一生尊榮無憂,甚至往下三代都可以衣食無憂了。


    晶瑩的淚水從雲婉惜的眼中滾落下來,她已經哭得幾度哽塞,卻還是固執的抬頭看著李楚,過了很久,才慢慢問道:“如果,沒有她呢,你會不會——”


    “已經有了。”


    李楚的話,毫不猶豫的說出了口。


    年輕不知軟飯香啊,江醉藍如果不是這事情還牽連到自己,她都想要勸一勸眼前的年輕人了。


    現在,就算了吧,她可不想裏外不是人。


    這一回,雲婉惜沒有再開口了。


    她漆黑的眼睛裏除了淚水,不再有任何光芒,好像失去了靈魂一般。


    李楚咬了咬牙,俯身一拜:“望八公主成全!”


    江醉藍知道眼前的雲婉惜身份是公主,可她也不可能為了活命而去求她。


    李楚回頭看了江醉藍一眼,低聲道:“我們走。”


    江醉藍被李楚拉著快速的往一旁的林中走去,她聽到了身後傳來淒涼的哭泣聲。


    江醉藍不知道雲婉惜為什麽會喜歡李楚,還喜歡的這麽深沉。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抬起頭,看著走在她前麵的男人。


    他還是那樣的消瘦,長的並不是很出眾,古銅色的皮膚是很常見,就是一很普通的人,好像並沒有什麽閃光點的樣子。


    而自己也很普通,完全沒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她這樣淡然無趣的人,他不應該不選雲婉惜啊?


    看看雲婉惜那樣頂尖的容貌,又有權有勢,是人都知道怎麽選的呀。


    難道是李楚覺得像自己這樣普通的人才配普通的他,江醉藍突然明白了雲婉惜為什麽會輸,就是因為長的好看又是公主,這讓一個出身農家的李楚自卑了,所以才覺得自己這樣接地氣的和他才合適。


    江醉藍覺得自己已經真相了,肯定是這樣的!要不然解釋不通啊!


    江醉藍回過神來配合李楚的腳步,有些急促的往前不斷邁進,想著他們兩個再怎麽也是患難與共了,這點小忙還是能幫的,既然他不願意,那自己就委屈一下幫他擋一下桃花吧。


    雖然雲婉惜看著不錯,可是耐不住人家覺得不合適啊。


    眼看著那濃密的樹林近在眼前,江醉藍剛要說話的時候,突然,感覺不對勁,光顧著想事情了,都放鬆警惕了,江醉藍看著樹林眼中露出冷意。


    一陣風吹過,樹葉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林中的飛鳥被驚,乍然騰空飛起,發出幾聲驚悚而尖利的鳴叫。


    此時,就連李楚都意識到了不對,他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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