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澄離了豹房,根據這幾日收集到的情報,梳理了一下宮令女官每日的行程。


    每日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得伺候在皇後的身邊,協助她料理後宮諸事。


    此刻年節在即,她有許多事宜要與各司交代,離開坤寧宮的機會自然多了起來。


    朱澄在她的必經之路上,選了最為偏僻的一段候著,看著她的身影自轉角出現,越走越近,他的心跳漸漸快了起來。


    第一步,讓手下引開宮令女官身邊的小宮女,這個很簡單。


    可是,第二步就有些困難了……


    他真的從未做過啊……


    不過……


    為了完成任務,沒有做過也得做!


    朱澄咬了咬牙,扯下了刀柄上裝飾性的穗子,扔向了宮令女官,不偏不倚落地在了她的懷中。


    宮令女官本能地將其接在手中,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串刀穗,心裏咯噔一下,一股涼意頓時襲遍全身。


    宮裏的女子都是皇上的人,得為皇上守身如玉,萬萬碰不得外男之物,不然,即便長了一百張口也說不清了。


    是誰想要禍害她?


    宮令女官的腦中閃過一個又一個人名,來不及一一篩選,對於此刻的她來說,最重要的還是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她像是躲避瘟疫一般,立刻將手中的危險物品扔到了牆角,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躲在角落觀察的朱澄,嘴角不由地一抽。


    這人怎麽沒按照李美人的劇本來呀?


    之後該怎麽辦?


    眼看著宮令女官,即將走出這條僻靜的巷道,再拖延下去,即將措施下手的機會了。


    朱澄急不暇擇,從躲藏的角落裏竄身而出,攔在了宮令女官的身前,將毫無防備的她嚇得冷汗涔涔,張嘴就要呼救。


    朱澄的速度比她更快,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將她扯到了牆角。


    隨即腳尖一勾,將地上的刀穗勾了起來,塞到了她的手中,低沉的聲音透著濃濃的威脅意味:


    “刀穗上已經印下了你的指紋,你若不老實,將人喊來,便落實了勾結外男之罪!”


    宮令女官收起眼底的慌亂,讓自己冷靜下來。雖然她表現得相當配合,朱澄仍未放下戒心,依舊緊緊地捂著她的嘴,保持了警惕,“李美人要見你,讓你找個借口去豹房一次。”


    原來是李美人要找她,怪不得要用刀穗作為引子,隻是這個辦法實在卑劣得很!


    宮令女官捏緊了拳頭,硬壓下心頭的怒意,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朱澄見目的達到,做賊心虛的他不敢久留,立刻放了宮令女官,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巷角,飄忽的身法連一個淺淡的腳印都沒留下,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宮令女官攤開空了的掌心,苦笑了一下:那隻印了她指紋的刀穗,也隨著那名錦衣衛一同不見了。


    那可是她的把柄!


    看來那個李美人,不見也得見了!


    幸好最近忙著年節的家宴,其中不少事宜需要與禦用監太監張永溝通,很容易就能找個正當的理由去豹房。


    待無羨接見宮令女官的求見時,她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以標準到無可挑剔的儀態,恭順地行了一禮,“奴婢見過李美人,不知李美人召見,有何吩咐?”


    神色是恭敬的,態度是順從的。


    至於語氣嘛……


    雖然掩飾得很好,還是藏著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薄怒。


    無羨毫無羞愧地將鍋甩給了此刻正站在她身後的朱澄,“我讓朱澄來請你,若有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奴婢不敢。”


    是不敢,而非沒有。


    雖然她低垂著頭,讓人瞧不出眼底的神色,但仍能從她挺直背脊的傲氣中,品出一抹淡淡的抵觸的情緒。


    這便是身為女官之首的底氣吧!


    無羨在心裏嗬嗬一笑,也不戳破她,直接道明了意圖,“我此番找你來是想了解,前幾日皇後來豹房請命,到底是收了誰的唆使。”


    宮令女官一愣,隨即將頭垂得更低,“奴婢隻是一名女官,不敢隨意揣度皇後。”


    哎,在宮裏待久了的人,膽子都有些小,得先讓她放下戒心,才能有效地進行溝通。


    “那個躲在背後唆使的人,將皇後當成了棋子,可見其用心之險惡。你顧左右而言他,是不是在包庇那個教唆者?”


    “奴婢不敢。”


    “我看你是敢得很,說不定啊,那個教唆者就是你!”


    無羨一邊說著,一邊用著特質的銅夾,夾著手中的胡桃,隨著“卡”的一聲脆響,堅硬的外殼瞬間碎裂,化作好幾瓣剝落下來。


    不是威脅,勝似威脅。


    “美人冤枉!”這回,宮令女官真的是怕了,額頭幾乎貼到了地麵。


    “冤不冤枉,可不是由我決定的。我同你打個賭,若是我繼續追查那個教唆者,陸續會有證據跳出來,全都指向你,你信不信?”


    不用打賭,她信!


    宮令女官隻覺得後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濕了,被風一吹,冷徹心扉。


    “在坤寧宮,能影響皇後的統共就這麽幾個人,說實話,你是第一個被我排除的。你知道為什麽嗎?”


    宮令女官動了動唇,咽下了一道無聲的歎息,沒有吱聲,無羨替她回答道:


    “你在一眾女官中的地位是最高的,卻也是最尷尬的。距太後將你賜給皇後已有十年,十年足以慢慢侵蝕一個人心。


    “對太後來說,你已經是皇後的人了,不可信了。而對皇後來說,你仍是太後的眼線,也不值得信任。


    “你想兩麵都不得罪,卻兩麵都不得信任。在坤寧宮,你甚至沒尚寢女官更得皇後的寵愛。”


    她也曾嫉妒過憨傻的尚寢女官,如此輕易就能獲得皇後的信任與寵愛。


    可她是宮令女官,她的身份,她的職責,不允許她對皇後說出天真無邪的話,做出憨傻無腦的事。


    縱是被人誤解,心有萬般的無奈,又能如何?


    “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奴婢既然身為宮令女官,輔佐皇後,便不會做出出賣皇後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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