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東陽瞳孔縮了縮,想到兩月之約一旦到期,他不得不走,屆時杜雲娘身邊沒有照顧她的人,他難免會擔心。


    思及此,他抬手摸了摸水生的頭以示肯定,“想法很好,但爹爹會安排好保護你們娘親的人,所以不用憂心。”


    大不了他再派幾個人過來。


    習武艱難,水生福寶年紀還這麽小,他見不得他們受苦,更不想杜雲娘因此提心吊膽。


    方才福寶水生先後出聲,杜雲娘肉眼可見地斂眉緊張起來,想來也是不願意孩子們舞刀弄槍,以免誤傷。


    水生在他拒絕後露出失落,餘光打量著杜雲娘,嘴唇動了動,想讓她出聲勸勸,誰知杜雲娘錯開他求救的視線。


    “快吃飯吧,飯都涼了。”杜雲娘岔開話題,往水生福寶碗裏夾菜,心頭悄然鬆口氣。


    水生隻得作罷。


    次日,天剛亮,杜雲娘自然蘇醒,枕邊已經變涼,屋外傳來隱約的爭鳴劍氣,她穿好衣服去了外頭。


    沈東陽額頭已經有薄薄一層汗漬,餘光看到她走出來收了劍,“醒了?”


    “嗯。”獨處時,杜雲娘莫名生出幾分尷尬來,悶悶地應了聲後遲疑開口,“你想讓水生他們習武嗎?”


    “習武可以強身健體,關鍵時刻也能自保,於我而言,自然是希望他們多一絲求生機會。”沈東陽擦擦額頭的汗,走到杜雲娘跟前。


    她仰頭看著他高大的身軀,驚覺他龐然大物般的存在,眼神閃爍,心神不寧。


    “但看你似乎不太願意他們習武,那也無妨。”沈東陽緊接著又道,目光真誠,“我會保護好你們的。”


    大清早的就這般宣誓似的,杜雲娘怪不好意思,避開他的眼神,腳尖一轉,想去準備早餐。


    這還沒走出一步,就有人敲門,敲門聲輕柔和緩,不像是找麻煩的潑婦。


    杜雲娘和沈東陽對視一眼,後者上前開了門,天剛蒙蒙亮,吳嬸在外頭探了探頭,壓低聲音,“水生和福寶還在睡覺呢吧?”


    “吳嬸有什麽事嗎?”沈東陽低聲反問,音量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


    嗬出的白氣繚繞在門口,打了個旋兒散去。


    杜雲娘走上前,“有什麽著急事嗎?這天還沒亮呢。”


    “這不也是突發情況。”吳嬸沒有要進門的意思,拉著杜雲娘的手,“昨天你說要撮合陳文和沈雪兒,我看懸了。”


    “哦?此話怎講?”


    “老頭子昨兒晚上去了鎮上一趟,想著先幫你探探口風,今兒早上趕早回來,說陳文已經和一個小財主的女兒定了親了。”吳嬸滿臉焦慮,眼裏都是對杜雲娘的擔心。


    才一天不到,就和其他家的女兒定了親,這不是越發說明陳文一開始答應見沈雪兒就是為了對付她杜雲娘嗎?


    “好,我知道了。”杜雲娘出乎意料地平靜,拍拍吳嬸的手背以示安慰,“難為您和村長為我的事掛心,天還早,您先回去歇著吧。”


    她麵色冷靜,看不出任何慌張不安,翻到讓吳嬸愣住,無法理解,“這他都和別人訂親了,你和李桂芳的約定怎麽辦?”


    “我自有辦法,倒是吳嬸您,這來的路上怕是被不少人看到了,到時又要說您的閑話了。”杜雲娘不想連累無辜的人。


    話說到這份上,吳嬸也不好細問她有什麽辦法,隻得佯作嗔怪,“我也不是看重那些閑言碎語的人。”


    “總不好連累你們。”杜雲娘堅持地說。


    “行吧,那你萬事小心,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隻管告訴我。”吳嬸傳達完消息,便又匆匆離開,背影逐漸和深藍天色融為一體。


    杜雲娘關上門,長長歎了口氣,難度又增加了。


    看著她這模樣,沈東陽忽的輕笑了聲,“我還以為這天下沒有能難到你的事。”


    “本來是沒有的,但人家都訂婚了,搶婚難度還是很大的。”杜雲娘麵露憂愁,已經開始盤算如何說服小財主家的女兒悔婚。


    頂著陳文緋聞四起的時候訂婚,看來這財主看上的是陳文的家世背景,想著給鍍鍍金吧。


    到底怎麽才能勸說財主悔婚呢?


    這問題糾纏著杜雲娘,從廚房到飯桌再到廚房,直到看完種子,太陽升起,她還在假設各種可能。


    “杜姑娘、沈公子。”何期添準時到達,手裏還提著一籃子沾著水珠的水果,遞給他們。


    沈東陽正要客氣,杜雲娘已經越過他一把接過,嘴裏倒是很客套地,“來就來了,還帶什麽東西。”


    心裏想的卻是用水果給孩子們做什麽好吃的蜜餞。


    何期添就怕她不接,這接了他反而好受很多,兩人的距離拉近不少。


    杜雲娘先和何期添簡單地交談了幾句,得知他打算從最簡單的百家姓三字經教起,後續再學點道德經,再逐步深入。


    “最大的問題就是認字。”何期添摸著下巴,作為一個親手教了兒子的人來說,他相當有經驗,理解很容易,但認字隻能死記。


    他看了眼眨巴著眼睛的福寶和一臉淡漠的水生,想到自己教何時了時又打又罵的,有些擔心他們承受不住。


    “認字?”杜雲娘不解,認字不是學好拚音就可以了嗎?


    “認字全靠死記硬背,我怕他們覺得無趣。”何期添醜話說在前頭,畢竟杜雲娘看上去非常護短。


    死記硬背?杜雲娘還沒太理解他的意思,大方地擺手,“您按照自己的節奏教就行,他們不是嬌弱的孩子。”


    “……好。”


    將何期添帶到提前收拾出來的小房間,像模像樣地準備了兩張小桌子,弄了一塊木板當黑板,石子做粉筆。


    安排好杜雲娘才溫聲叮囑水生福寶,“阿娘和爹爹出門了,你們跟著老師好好學。”


    “好的,阿娘,路上小心。”福寶乖乖地道別。


    何期添看著這井然有序的小房間和一問一答的母女,心頭浮起異樣,仿佛他們是大戶人家,並非這裏土生土長的農婦。


    杜雲娘和沈東陽鎖好門,轉身往城裏走去。


    怕再次遺忘,杜雲娘先去了農具市場,街上人聲鼎沸,很是熱鬧,叫賣聲交雜,充滿了生活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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