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該如何稱呼您為好?”


    他糾結於“大夫人”和“小夫人”之間,貌似也不能以年齡來定......


    主子更偏心誰,誰才為大。可一時半會也沒法判斷,真是愁壞了底下幹活的人。


    那副又驚又愣的模樣,讓人看了不免心生同情。


    小美隨和地接了話,“不必拘泥,在醫院就和其他人一樣喊‘董護士’就行了。”


    “這可不好,”年輕的軍官苦著臉,“讓上頭知道會‘哢嚓’--”


    對於生性殘忍,又手握重權的上級,所有的下屬都活得卑微如螻蟻。稍不留神就身首分離。


    他把抹脖子的動作做得生動形象,而她眼前也浮現出一把隱形的刀。


    刀刃上有鮮血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滑落。她不由得相信,手裏握著的這瓶藥,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章文軒爭取生存的一線希望。


    “誰來了?”耳邊冷不丁傳來林太太淡漠的聲音。


    那軍官一怔,想開口又顧慮多多,隻好隱晦地說:“她是來看望夫人的。”


    小美抬手稍稍順了順罩在旗袍外的皮衣,邁著輕捷的腳步走了進去。


    “林太太,我來負責您的護理。”


    “以前是護士,現在身份上去了,怎麽還來醫院上班?”


    病人雖是經曆了手術,頭腦卻很清醒。一見麵就酸溜溜地譏誚起來。


    麵容蒼白且浮腫,卻不妨礙眼底流露出的鄙夷之色。


    受了嘲諷的小美暗自攥緊了腰帶。


    從林太太的臉色猜測,對方一定是認為她是為了攀高枝,才放著適婚的優秀男人不找,費勁心機嫁給可以作自己父親的洪將軍吧?


    “請你先回避,我要開始工作了。”她忍著委屈,客氣地把軍官打發了,轉身關緊了門。


    “我不用你伺候,”林太太抓起枕頭,一把扔到床下,“有這閑心去陪他不好嗎?”


    “您不要鬧,用力扯到傷口,縫線會裂開的。”小美彎腰把地上的枕頭撿起,拍了拍灰放到一邊的椅子上,又拿起床頭櫃上的酒精擦了擦手。


    眼前的人相貌極美,語氣平和,甚至連一絲怒氣也不帶。林太太不忍心再胡鬧下去。


    病房忽地安靜下來。小美走到床前察看傷口,她也自覺地配合了。


    過去她眼裏的董護士整天戴著口罩,除了身材高挑窈窕,喜歡穿高跟鞋,也沒留下什麽特別的印象。


    婚宴當晚,新娘子出場時化了濃妝,明豔動人卻看不清真容。


    當距離一下子變近,林太太忽地心生好奇,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悄悄打量了她,側影看上去竟然和林覓有三分相似。


    越是思念女兒,看到長得像的女孩子就會情不自禁地多說些話。


    “董護士,我想出院。這裏待著難受。”


    “我和叔叔商量過了,可以辦理手續。我今晚也正好搬來,一起有個照應。”


    “謝謝你,”林太太激動地一把拉住她的手,“我心裏比身上更痛,醫院裏躺著是治不好的。”


    “我在,您就安心養傷。”小美說完,徑直去了辦公室。


    待她回到病房時,林太太已經扶著床頭半坐起來,望著窗外落下去的太陽發呆......


    接到電話時,剛剛五點過三分。石媽把兩口大箱子擦了又擦,憂心地問:


    “小夥子們,你們怕不怕?”


    “有吃有喝,怕啥?”


    陳醒笑嘻嘻地掀開箱蓋一瞅,愣了:“哎呀,東西放多了。小瀾腿長,我的頭大,塞不進去的。”


    啟瀾湊上去,裏邊果然放了好些餅幹和裝滿水的瓶子。


    “辛苦您了,我和陳兄蹲進去,不需要吃喝的。”


    他動手騰空了大大小小的東西,陳醒又在箱子不起眼的角落裏發現了幾個小小的孔。


    “這就怪了,箱子裏有人很早就藏過,孔都打好了。”


    “啊?”石媽疑惑地瞪大眼睛,“真的是打了孔!難道說小姐當年給送到京城來,還有人一路藏箱子跟蹤了我們?!”


    記憶不容易出錯。尤其是刻骨銘心的事情。她抱著幼小的主人千裏迢迢坐輪船又轉火車,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兩口大箱子。


    那時好像是放了些舊玩具和書籍,一路上搬運工卻歎氣說死沉死沉的。


    可安頓好了以後她也仔細看過,挺沉的箱子裏邊除了一層薄薄的墊布,確實沒其他的東西。


    回想起來,最蹊蹺的地方就是箱子的鎖做得過於精巧。裏外兩個方向都可將其旋開。這不就方便了藏人嗎?


    聽完石媽斷斷續續的回憶,啟瀾看了看手表,快六點了。房子附近響起了汽車喇叭聲。


    他倆抓緊時間鑽進箱子,“啪”地合上箱蓋,從內把鎖轉上。人在裏頭蹲著或蜷縮側臥都不是問題。出氣孔也通風良好。


    車到了,下來的依舊是送昨夜送小美回來的四個熟麵孔。


    石媽領著他們去了客廳,地上的兩口大箱子和一堆小箱子碼放得如同小山。


    “這箱子裏裝的是什麽,怪沉的。”帶頭的軍官雙手托起一側,試圖搬動。但重量遠遠超乎他的預期。


    “全部是小姐收藏的古董,很貴重,千萬當心哪。”石媽小心翼翼地退到旁邊。


    “是,我們兩人一組來搬吧。”他們並未多問,埋頭動手抬了起來。車上的空間不多,就把箱子豎著放。


    陳醒一下子給臉朝下立著,很是不舒服。加上午飯吃多了,特別想打嗝,終究是沒憋住。


    “呃--”


    “咦,什麽聲音?”有個軍官好奇地貼近箱子,登時嚇得他捂住了口鼻,大氣不敢出。


    “還能有什麽聲音,”有人笑起來,“肚子脹氣唄。”


    前排坐著的一位漲紅了臉,窘迫地朝著車門處挪了挪身體。


    “昨晚在巷子裏喝多了西北風,哎。”話音剛落,果然很響亮的尷尬聲音冒了出來。


    “要放屁就滾最後邊去,不文明!”開車的嫌棄地皺眉,不滿地瞪著同伴。


    車裏爆發出一陣哄笑。皮箱裏藏的兩位一路倒立著,跟著輪子的轉動晃來晃去。


    硬撐了十五分鍾,車總算是停了。


    啟瀾身體還未恢複,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等再次睜眼,借著皮箱角落的小孔處透進來的一絲微光看了看手表,已經是淩晨三點。


    他湊近小孔,深深吸了吸氣,並不寒冷。甚至還能嗅到一股熟悉的梅花香氣。


    莫非是搬到小美的居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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