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覓夜裏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翻騰。


    雜屋裏唯一的床上,疲憊的父親睡得很沉。


    若不是他輕微的鼾聲一陣連一陣,她幾乎要產生孤身一人的錯覺。


    “好好睡,睡了就有精神了......”


    可是林覓還沒來得及合上眼睛,就聽到何詩安在咆哮:


    “你不回去是要幹嘛啊!”


    “別碰我!別碰我!”


    什麽?!大半夜的,秦鋒居然沒有走!


    此刻的林覓一心隻想睡覺,睡一個好覺,哪有半點心情去吃瓜?


    她隻能雙手合十,祈禱秦鋒不要幹出出格的事情來。


    不遠處的那間房裏,燈貌似滅了。


    黑燈瞎火的,詩安的聲音先是大,後來也越來越小了,聽不見了。


    旅店門口,劉探長帶著幾個便衣,瞅了瞅店內,一擁而入。


    他們已經得到眼線的秘報,知道目標的獵物在此落腳,正摩拳擦掌。


    劉探長走在第一個。


    他捋胡子的樣子極為猥瑣,像老鼠偷東西前給自己打氣。


    沿著樓梯,他的腳步宛如幽靈浮動,聽不到明顯的聲響。


    到了樓上那間關閉的房門前,他貼著窗戶聽了一小會。


    隨後上樓的助手一個給他點煙,一個給他提燈照明,還有一個取了夥計的鑰匙來開門。


    劉探長一直耿耿於懷的事,馬上要揭曉。


    九月在後海被幹掉的三人,都是他的得力幹將。


    現場留下的林覓的手帕,以及斷了的鋼筆,都證明顧家老三和林家有交集。


    顧家老三是怎麽都跑不掉了。


    隻要有他作人質,一切都好辦......


    “顧啟瀾,你被包圍了。”


    “老老實實舉手開門出來,暴力抗捕死路一條。”


    劉探長胸有成竹地拍著門,門後有了一點響動。


    門開了。


    他頓時來了勁:


    “這就乖嘛,你二哥當初和我杠,頭都給打破----”


    一個“破”字還未說圓,劉探長的嘴就收不攏了。


    隻見一件女人穿的貼身內衣飛來,不偏不倚打在他頭上。


    嘖嘖,一股濃鬱的香水味。


    劉探長抓住內衣,一把扯了下來。


    三個助手見狀想笑又不敢笑,硬生生地憋著。


    “給我衝進去!”


    屋裏給燈照了個遍。


    隻見床上躺著一個人,被子裹得嚴實。


    看那披散的一頭烏發,是個女人。


    她的被子隨著呼吸在起伏,看樣子還活著。


    更大的猛料,在後頭。


    劉探長剛要上前看個究竟,不想門後閃出來一個高大的人影。


    “探長您好。是我父親派您來的麽?”


    秦鋒不慌不忙地披著外套,好像剛起床不久。


    “少爺。。。您好。。。您今晚在這......”


    還沒問完,秦鋒就示意他閉嘴。


    劉探長一時愣在原地:這是什麽破情報!


    他是要抓逃犯顧老三。


    不是做狗仔去扒秦局長公子的私事。。。。。


    “您請回吧。我明早回去和父親解釋清楚。”


    他還想說什麽,看到秦鋒一臉狂放不羈的笑,隻得悻悻地帶著助手出去了。


    劉探長前腳剛走,躺在床上裝睡的詩安就恢複了顫抖。


    “喂,你把被窩裏的老鼠拿走吧,我已經照你的話做了.....”


    秦鋒走到床邊,悠悠地吹起口哨。


    “穿上衣服起來了,那個是我的襪子,不是老鼠。”


    “你!”


    詩安惱羞成怒,一骨碌坐起來,不巧發現自己的貼身衣服不見了。


    “我的衣服呢?你賠我的衣服!”


    “剛才借你衣服一用。你若不嫌棄劉探長身上的煙臭味呢,還可以繼續穿。”


    詩安氣的七竅生煙。


    “姓秦的,你個千刀萬剮的,你明明知道今晚有人來搜這裏,還要欺負我,占我的便宜......”


    秦鋒臉一黑。


    “你把我騙到這裏來,就為了這?”


    “?你睡床,我蹲門後,到底誰占便宜了?”


    “你通點情理好不好?要不是我,你現在都給抓監獄裏了,那裏才是老鼠窩。還有臭蟲呢!”


    他的態度是不好,可句句在理啊!


    詩安一邊哭得鼻涕嘩嘩,一邊又不敢大鬧。


    “你說好了幫我找顧啟瀾的,你個騙子!”


    秦鋒不樂意聽這些。


    “我沒說不幫你,但你得幫我找林覓。這樣才是公平交易。”


    他摸出錢包,拿了幾張鈔票拍桌上。


    “詩安小姐,這些夠你買新衣服的了。拜拜!”


    秦鋒出門了。


    “你個混蛋,王八!”


    “等等我!”


    詩安胡亂套好衣服,抓起桌上的鈔票,狠狠地丟在門外。


    憤怒歸憤怒,她想著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盡快找到啟瀾,趕緊去追越走越遠的秦鋒了。


    林覓在屋裏聽得清清楚楚。


    她摸黑往門邊走,輕輕把破門打開。


    詩安和秦鋒都不知去了哪裏。


    但走廊上,花花綠綠的鈔票卻是真的。


    家庭變故不過才一天,林覓的生活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


    她和爸爸現在太需要錢了。


    爸爸的手表換了麵包和兩個銀元,實在很憋屈。


    麵包已經吃進了肚裏,銀元也花了一個,抵了住店的費用和夥食。


    唯一的一個銀元,恐怕都不夠撐三五天了。


    林覓想了片刻,最終慢慢地挪動腳步,把那些錢撿了起來。


    數了兩遍,一共是一百塊整。


    就當是借秦鋒的吧,有錢了一定還他。


    有了錢,她就能帶爸爸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找個遠一點,安全的地方休養。


    林覓把鈔票放進貼身的口袋,不聲不響地回了房。


    屋裏無窗。但不妨礙旅店裏散養的幾隻公雞打鳴的聲音傳進來。


    林覓在地板上坐著,一個小雪球貼著她的心口。


    這隻小白狗,是通人性的。


    它不知何時先她一步進來,又在她內心寂寞和淒涼時,跑到她的身邊。


    有了小白狗,林覓的心就不怕冷了。


    耳邊有了房客的走動聲,備考學生的讀書聲,還有廚房斧頭劈木柴的聲音。


    隨著旅店裏正常的聲音漸漸多了起來,天也亮的差不多了。


    林先生醒來了。看到前一日還光彩照人的女兒已經變得灰頭土臉,不由得眉頭微皺。


    林覓本能地想找夥計要一盆水來洗臉。


    可是,自己是逃難中,好一點的形象隻會帶來殺身之禍,還不如繼續土下去,醜下去吧。


    隻好就著地板上的灰,把臉又努力地抹得灰不溜。


    她把小狗藏在屋裏找到的一隻破箱子裏,正好有幾個孔可以出氣。


    林先生還想喊夥計送早餐來,林覓卻已經打定主意,帶著小狗和爸爸一起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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