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江的一番話把他澆醒了。


    “二哥,我明天想去和她道別,但不知道她的具體出發時間。”


    啟江自告奮勇:“沒關係,我們可以連夜趕到天津去,在車站給林小姐一個驚喜!”


    做完這個瘋狂的決定,張小法與啟江各自回去準備。


    他火速回校請假,年級組長起初不肯。


    好在程倩倩和其他的幾位老師願意幫忙輪流替他監考,他平日工作也很賣力,請假的事情才獲批了。


    他從宿舍裏取了林先生送的匕首,匆匆趕到約定的地點。


    啟江一路跑回家,把從日本帶來的那些好用的小工具全部帶上,還把錢包裝得滿滿的。


    他還編了個理由,說是去天津淘古董,成功地騙到了父親的車鑰匙。


    啟江給車加了不少油,又檢查了車輪和零件,確認萬無一失才把車開了出來。


    張小法很佩服啟江的深謀遠慮。


    車站已經過了售票的時間,要趕在林一堂前麵,必須得動用家裏的車了。


    兄弟倆一路披星戴月,晚風吹得路邊的落葉漫天飛舞。


    張小法白天累了,很快就靠著座位睡著了。


    輕微的鼾聲傳入了啟江的耳朵。


    不用回頭就猜到他進入了夢鄉。


    啟江邊開車邊感慨:“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心上人都要給搶走了,還能在車上睡得這麽香!”


    他其實也很困,可是手握方向盤,哪怕眼皮在打架,也不敢有絲毫馬虎。


    誰讓他是哥哥呢?


    當哥哥的理應就是要幫助自己的弟弟。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何況現在弟弟是要和別人搶女朋友。


    雖然沒有得到朱小姐的愛情,但她暫時還名花無主,朱家也沒有與人訂下所謂的婚約。


    可以慢慢地和她多接觸,以實際行動感動她。


    相比之下,弟弟和林小姐這一對才真是可憐。


    林小姐家的大人不作美,豆蔻年華就要被迫與表哥成親,好好的青春少女眼看就要嫁為人婦,早早地落入婚後的俗套生活。


    啟江這幾年見過類似的悲劇在同學朋友圈裏上演,常常為那些被毀滅的好姻緣感到痛惜。


    如今,弟弟遇到這等事情,他做不到袖手旁觀。


    北平到天津的距離,不算特別遠。


    在當時交通條件十分落後的情況下,坐火車都得花六個多小時。


    啟江過去隻在北平城裏短途開過車,缺乏長途車的經驗。


    由於出發時太匆忙,水和食物他一樣都沒準備。


    漫漫長路,從黃昏開到夜半時分,他的肚子餓了,手開始酸痛,腿也有些麻木。


    然而汽車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距離。


    到了後半夜,他終於耐不住長途駕駛的疲勞,瞌睡連連。


    強打著精神四處尋找,把車停在一處有人煙的村莊旁,才趴在方向盤上倒頭睡去。


    二哥熟睡之際,張小法迷迷糊糊睜開眼。


    路上傳來一陣陣悶雷般的鞭炮響,接著聽到了密集的鑼鼓嗩喇聲。


    他給這麽一鬧騰,瞬間瞌睡蟲全沒了。


    天未亮,樹梢上露出一勾冷月。


    山野裏傳來貓頭鷹的笑聲。


    他口渴難耐,本來還想下車去村裏找水井弄點水喝。


    看到迎麵走來的一支詭異的隊伍,忍不住渾身一激靈。


    他讀過很多靈異小說,夜半孤寂無人的地方常常會遇到可怕的東西。


    他趕緊捏啟江的鼻子:“二哥,快醒醒!”


    啟江還沒來得及做夢,就感到憋氣得慌,稀裏糊塗給弄醒了。


    “三弟,怎麽啦?”


    他把聲音壓到最低:“再不跑,小命都沒了!”


    啟江望望那隊伍,給了他一個白眼。


    “咳,大驚小怪。農村地區都有天不亮就接親的習慣,不信你自個兒瞧去,新娘子的花轎都過來了!”


    張小法確實不知道民國時期北方農村的婚俗。半夜三更黑漆漆看不清楚,差點給嚇哭。


    他雙眼望著月亮發呆:“覓兒,你千萬不要就這樣嫁了啊……”


    啟江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無比同情。


    “三弟,我看你是害了相思。我們快點趕路吧。”


    汽車如一匹矯健的獅子,在沙地上噴出股股黑煙,載著兄弟倆繼續前進。


    在離天津城不遠處,迎麵吹來一股夾雜著沙土的大風,車裏灌進去層層厚厚的黃土。


    這黃土夾雜著路邊的牲口糞便味,十分腥臭。


    兩個素來整潔慣了男生給嚇得哇哇大叫。


    “小心!沙塵迷住眼睛了!”


    “別張嘴,免得吃到土!”


    他倆趴到座位底下,直到這陣沙塵暴過去,才揉著眼睛、小心翼翼地爬出來。


    二人從頭到腳落滿了土。


    張小法與啟江對望,不約而同地嘲笑對方髒兮兮。


    “哇,頭上有烏鴉毛!”


    “你臉上不也沒一塊幹淨的!”


    張小法拿袖子擦臉,“二哥,你知道天津火車站在哪兒嗎?”


    啟江呸呸地吐掉嘴裏的沙子,“先別找什麽火車站,我們進城後趕緊找地方洗澡吃飯。”


    汽車終於開進了城。


    啟江不認識路,隻好一路憑著感覺找方向。


    雞未叫,天未亮,一條條街十分冷清。


    路邊的店鋪門緊閉,寥寥可數的寒磣小客棧,他又不敢隨意入住。


    找了一大圈,啟江不知不覺把車開進了天津的日本租界。


    他看到前方的一條街燈火如晝。


    馬車、汽車川流不息,好不熱鬧。


    街邊的樓上不時飄出異域曲子的旋律,他辨認出這是東洋音樂,通常在藝伎表演時演奏。


    啟江在留學時看過幾場藝伎演出,純粹的舞蹈和樂器,並無其他成分。


    “三弟,我們進去吧,待到天亮再走。”


    張小法看著滿街飄飄的日文招牌和東洋女郎白臉紅唇的誘惑畫麵,懷疑這裏有色情服務。


    他抱緊車門不肯動,被啟江強行拖了下來。


    “放心吧,我看過藝伎表演,沒你想的那麽不堪。”


    他指著一副大尺度的畫像:“二哥,這個也太那個了吧……”


    在日本待了半年多的啟江對此見怪不怪。


    “一身泥土加汗臭去見林小姐,你不怕她反悔?”


    想到林覓纖塵不染的模樣,他陡然間讓了步:“行了,行了,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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