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西風吹過,校園裏的銀杏樹葉子紛紛飄落。


    落葉的沙沙聲讓張小法回歸了理性。


    他想起了那封未讀的信,轉身往回跑。


    他打算先回辦公室把信好好讀讀,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打開抽屜,拆開了信,仔細讀了一遍。


    字麵上是寫著探望生病的奶奶,沒提其他的事。


    人之常情,孝道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他找不出理由不批準。


    他有義務幫助她辦理緩考的事。


    他一絲不苟地提筆寫了一份情況說明書,把它擺到年級組長的桌子上。


    他注意到了一個關鍵詞:“天津”。


    民國初年的交通十分落後,鐵路不多,而且相互不通,所以才導致了南下的人不能直接從北平乘車,需要先坐火車到天津,再從天津沿路去浦口,搭乘渡輪。


    他依稀記得在書上讀過,這條津浦鐵路1911年才開通。


    記憶中的1913年是多事之秋。


    他隱約有種不詳的預感,拚命地翻找大腦中的知識碎片。


    在沒有確切的把握前,他隻能多做一些準備。


    他把信放入貼身的口袋,去宿舍取了自行車,扣上一頂帽子,飛速地往顧公館方向趕去。


    何詩安的家離學校比較遠,她一路上催警衛加速,比平時提前半個鍾頭到家。


    她一進屋就把臥室門反鎖,然後熟練地撥打電話。


    “嘟----”


    電話通了。


    那頭傳來一位年輕男士的聲音。


    “喂,您好。請問找哪位?”


    她也算是見過大場麵的,不慌不忙地應道:“先生,我找顧啟江。”


    說完這句話,她下意識地用掌心捂住胸口,心跳得不是一般的快!


    真沒出息,不就是約個人出來嗎!


    何詩安邊給自己打氣,邊等待那人的回答。


    那個人似乎比她還要緊張,居然還結巴起來。


    “啊……是我……請問您是……我的哪位女同學?抱歉……我真的記性不好……”


    她被對方的那股傻勁給逗得笑出聲來,順便好奇他長什麽樣。


    “先不告訴你啦,我待會坐車來顧公館門口,你可以先出來等我。拜拜。”


    直覺告訴她,對方應該是顧家的書呆子老二。


    她對顧啟瀾的家庭成員情況,早就收集了一大堆情報。


    顧家老大經常會去歌舞廳跳個通宵,不至於接個女生的電話都緊張成個傻樣兒。


    老二一心隻讀書,不聞窗外事不近女色,太少人生樂趣了。


    比來比去,她眼中最好的還是老三。


    她想,見顧啟江也不能馬虎啊,以後沒準就是他弟妹了呢。


    於是何詩安挑了件顯身材的衣服,仔細描眉,動用了香粉和口紅。


    她把辮子拆散,拿發帶稍微束了一下,換了高跟鞋出門。


    顧啟江下午在父親的書房裏查資料,正好就接到了她的電話。


    他也很好奇會有女生特地打電話約自己。


    他從來就沒給女生留過電話。


    這個神秘的電話是誰打的呢?


    回國後除了朱小姐,他隻見過三弟身邊的那個女學生。


    沒準是她?可這聲音不像啊……


    他猜不出個頭緒,隻得對著鏡子把發型整了整,換了身西服襯衫。


    張小法把帽簷壓得很低,眯起眼睛往顧公館門口望去。


    先是看到何詩安的車來了。隨後她優雅地下車,輕輕按門鈴。


    門開了,顧啟江被她狠狠地驚豔到了。


    還沒說幾句,木訥的他就被何詩安領到了車上。


    張小法捂住嘴偷笑:二哥也太放不開了……


    他踩著車在汽車前方一晃而過,回頭對著他倆招手。


    他倆也認出了他。


    她讓警衛開車跟著,一直走出去很遠,拐了幾個彎,才隨著他停在了一處茶樓前。


    啟江下了車。何詩安沒有動。


    她知道自己的任務完成,該離開了。


    她在夕陽裏粲然一笑:“啟瀾,我要回去複習功課,你和哥哥好好聊天吧。”


    張小法看出了她的好意,微笑著送出祝福:“願你明日考好。”


    兄弟倆進了茶樓,坐下討論正事。


    啟江一臉困惑地問:“三弟,你該不會這麽快就換了女朋友吧?桃花運簡直好得不像話。”


    他無奈地苦笑:“我現在連失戀的資格都沒有,倒是羨慕二哥和涓涓姐,不用擔心什麽家裏的阻力。”


    啟江握著杯子喝了一大口茶。


    張小法沒有看明白他的舉止,以為他默認了,不由得替他高興。


    “二哥,上回你去她家,還順利嗎?”


    啟江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頓,開始回味記憶裏的美好。


    “我上回去她家的時候,發了高燒。她人特別好,還留我住了一晚養病。”


    “二哥,你這麽快就追女生成功了,我隻能羨慕加嫉妒了。”


    啟江無奈地攤手:“她說就拿我當個好朋友。明擺著就是還沒有喜歡上我嘛。第二天她送我回家,給我一大包點心,給她的首飾原封不動地在裏麵。”


    張小法聽完,拍拍他的肩膀:“看來咱們同命相連。愛而不得。”


    啟江搖搖頭:“我看你比我的情況好得多,隻是你自己沒有勇氣罷了。”


    他低下頭去,落寞地歎道:“我剛知道林覓和她表哥有婚約。總不能毀一門親。”


    他的退讓惹怒了啟江。


    “三弟,你在戀愛這事上太沒魄力!我上回就看出林丫頭對你有意。朱小姐對我沒感覺,我都敢爭取,你倒好,還要將這麽好的姑娘拱手讓人!”


    他望著啟江,說出了心中最擔憂的事。


    “明天一早,她就要跟著表哥坐車去天津,再一路南下回老家,看望生病的奶奶。”


    啟江拍案而起。


    “三弟,你傻啊?和我一起出去留學的好幾個,都是給家裏的信騙回去強行成親的。最常見的借口就是說至親得了病。”


    “萬一人家的奶奶是真的病倒了呢?”


    啟江覺得三弟已經蠢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我可以和你打個賭,林小姐這一回去,保證一進門就給抓去換嫁衣,然後給摁在地上和她表哥成親。”


    張小法愣愣地聽著。


    當年魯迅先生也是被一封類似的信給催回了家。信中說魯太太病重,而他風塵仆仆趕到家鄉才發現,花轎什麽都準備好了:隻差一個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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