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不能嫁入高門大戶為嫡妻。


    那麽她一直以來的努力算什麽。


    這些年明裏暗裏被那些官家權貴小姐擠兌,她也隻能溫柔的笑著回應,內心暗暗發誓,她一定會成為她們都高攀不上的人。


    為此她不斷努力,不敢鬆懈。


    此刻夢想卻徹徹底底的破滅了,紀初棠有些恍惚。


    不由暗想,若是齊府不曾出事,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若是齊府沒有出事,即便姑姑出事了,她也有退路,齊璟逍絕對不可能拋棄她。


    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嫁入齊府了。


    成為了丞相嫡子的正妻了,何至於憂心至此。


    也不由怨懟,齊伯父為什麽要貪汙受賄、為什麽要買官賣爵,堂堂一品丞相都不想做?


    難不成肖想那個九五至尊的位置不成。


    既然如此,被抄家也都是他們應得的,還連累了她。


    片刻,內心複雜紛紜的紀初棠又強行鎮定下來,不去想那些沒影兒的泡沫。


    就算紀府沒了淑妃娘娘,仍然是紀府,大不了她重新想辦法,她才不會就這麽認輸。


    她才不該在泥潭裏掙紮,她必須飛上枝頭,即便是麻雀,她也要做色彩最絢麗、叫聲最嘹亮的麻雀。


    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在花蕊擔憂的眼神裏,勉強一笑,穿上繡花鞋,朝外走去。


    她不會坐以待斃。


    父親應該下值了,想必父親對這突如其來的人禍了解的更多,她必須去問一問。


    一路疾行,平日裏端莊的大小姐如此匆忙,下人們也沒有表現出詫異。


    畢竟淑妃娘娘的事整個上京都知道了。


    自然包括他們這些卑微的下人。


    出了這樣的事,自家小姐要是還能淡定自若那才是不正常。


    紀初棠已經顧不得什麽端正禮儀了,她迫切的需要知道整件事的詳細過程。


    也迫切的需要知道姑姑……淑妃娘娘她有沒有生命危險。


    她怪不了淑妃娘娘。


    若是沒有淑妃娘娘,在上京紀府更加難以立足,淑妃娘娘沒有倚仗到娘家,反而爬上高位後,還庇護於他們。


    此時發生了這樣的事,若是還要怪在淑妃娘娘身上,實在太沒有道理了。


    她自認為足夠自私了。


    可是在這種時候,即便怨怪上天對她不曾公平,給了她如此花容月貌,憑什麽不匹配足夠的家世給她。


    讓她在一群攀緣的淩霄花從裏苦苦掙紮。


    她也不曾怨怪姑姑,招惹了惡人。


    或許她給不了遠在深宮的姑姑什麽幫助,可是擔憂還是控製不住。


    那不是別人,是一直疼愛於她,對她也幾乎有求必應的親人。


    熟門熟路找到紀父的書房,門口的護衛瞧見是大小姐,並沒有攔路。


    紀初棠在紀府就沒有不能去的地方。


    即便是書房重地。


    紀父都不曾攔過她,她心氣一直高,不僅在於驚人的容貌、貴女們的擠兌,也在於家人一直用行動告訴她。


    她值得最好的。


    走到書房門口,沒有冒然推開門就進去,而是輕輕敲了敲門,眉目低斂,柔聲:


    “爹,女兒有事找您。”


    隨後安靜的站在書房門口等待,低眉垂目,不知道在想什麽,隻覺得她情緒低沉。


    好半晌,屋子裏長長的一聲歎息過後,才傳來紀父疲乏的聲音。


    嗓音仿佛蒼老了許多。


    “進來吧。”


    紀初棠這才緩緩推門而入,書房裏暗暗的,和往日裏不一樣,門窗都緊閉著。


    壓抑低沉蔓延包裹住了兩個相對無言的人。


    紀父頹喪的坐在不遠處的書桌旁,平日裏極其注重形象,在紀母麵前捯飾的像一個花孔雀的紀父。


    此刻不修邊幅的癱坐在椅子上。


    紀初棠鼻頭一酸,慢慢走到紀父身邊,她突然不想詢問了。


    此刻開口,這種感覺就好像在一道傷口處反反複複傾軋,撒上白鹽。


    紀父卻率先開口了:“知道了?”


    “嗯,女兒已經知道了。”


    “是啊,已經人盡皆知了。”


    紀父突然站起來十分激動,雙手撐住書桌:“他們怎麽能夠如此卑鄙,他們這是陽謀,這是明晃晃的算計咱們啊。”


    “他們……他們實在可惡。”


    隨後又頹喪的坐下去,雙手掩麵,這個女兒麵前一向高大如山的父親竟然在抽泣,背脊好像一下子塌了下去。


    紀泓如何能夠不淚目,世人皆言,男兒有淚不輕彈。


    須知隻是未到傷心處。


    那是他的親姐姐,小時候護著他,免於直麵繼母的苛責,有什麽好東西都會想到他,長大沒有倚仗到他分毫,反而處處庇護他的親姐姐。


    被算計了,即便如此明顯的誣陷,他一個大理寺少卿也沒有分毫為姐姐澄清清白的辦法。


    紀泓求爹爹告奶奶,往日裏多少能說上幾分話的權貴卻都拒絕見他。


    同僚也生怕沾染上分毫麻煩。


    恨不得離他幾丈遠。


    他並非沒有交好的友人,隻是個個在這種時候都說不上話,都無能為力。


    他的上司直接告訴他。


    讓他消停點,事情已經沒有辦法挽回了,隻能低調一點,以免被陛下注意到,反而遷怒了他,連累了家人。


    紀泓一下子就好像被澆了一盆冷水。


    說不出什麽話。


    他對於姐姐的苦難幫不上一絲一毫,卻還要避諱著她的苦難,以免牽連家人。


    遇到當前無法解決的困難。


    小時候總想著,長大就好了。


    讀書以後想著考取功名就好了。


    中舉後又想著快些入仕便好了。


    可是入仕後又盼望登臨天子腳下,成為一名京官。


    人們總是在無窮無盡的欲望的溝壑裏掙紮,所以人們總說,人要知足,不能得隴望蜀、不能這山望著那山高。


    可是真的到了麵臨更大的困難時。


    隻會覺得不夠、還不夠。


    若是他的權勢地位能夠更高,甚至權傾朝野,又豈會陷入這樣的境地。


    又豈會明晃晃的遭人算計也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甚至……甚至連幕後之人的影子都抓不住分毫,捕風捉影都無能為力。


    紀初棠也難受,強忍住淚意。


    害怕她的抽泣聲徹底擊潰父親的防線。


    ————————————————


    有人說你野心勃勃,也有人獨愛你靈魂有火,沒有什麽知足常樂,你隻管奔赴你的春山,別管沿途絆腳石的指指點點。


    ———與諸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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