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令程倒真的笑了:“你的度量大,這是優點。但大到什麽都不在乎,就是傻。你是女孩子,即便不是封建社會,名聲尊嚴也很重要。”臉色瞬間嚴肅起來:“你不在乎,我在乎。既然法律規定不能隨意詆毀他人的名譽,我便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我……”燕芝低下頭,“其實是不知道該怎麽辦,邱曼天天蹲點跟人對吵,可是一點用也沒有。我也想過報警,但警察不一定會理。”


    這句是實話,而且過程麻煩,她最怕麻煩了,還不如眼不見為幹淨。


    謝令程語氣輕了點:“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報給我,我理。”


    燕芝對他露出感激的笑:“你就像我哥哥一樣,我一直想要個哥哥,你能做我……”


    “你還真會順杆爬。我是警察,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是我的責任,我隻是在執行一個警察的使命,不是隻保護你一個。懂嗎?”


    “懂了。我自作多情。”


    “有點自知之明。”


    “……”


    “你不是有個什麽晏哥哥嗎,他在哪兒?”


    燕芝望著閃爍霓虹:“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此時會不會和我站在同一片星空下,數著天上有多少顆星星,默默的想哪一顆是北極星,哪一顆是啟明星。


    燕芝幽幽道:“你知道星星為什麽會閃嗎?”


    她的臉上若有若無的幸福哀傷交替,兩人很久都沒說話,夜空讓沉默變得更加濃重,謝令程愣著,還沒想明白她在說什麽,就聽她說。


    “他們不是在閃,是在眨眼睛……“燕芝眨了一隻眼,“說你好,我們可以交朋友嗎?如果你答應了,閉上眼睛乖乖的,它們就會帶你去天上一起唱歌跳舞。”


    一定是她媽誆她睡覺的鬼話。


    謝令程笑而不語,雙手插兜,站的筆直,漫不經心點頭的動作,顯得紳士而又深沉。


    以為她接下來會唱小星星,旋律已經在心中響起來,燕芝指著天空說:“你看,北極星。”


    謝令程看著她,真誠道:“那是天狼星。”


    接下來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燕芝在想:無論我指什麽,晏哥哥都說是北極星。


    一直以來她都認為最亮的那顆叫北極星,今天突然有人告訴她那是天狼星,雖不說顛覆了三觀,卻總是感到莫名其妙的的悲傷。


    謝令程在想:不知道為什麽要亂說,難道是在考我?剛剛沒說錯吧,是天狼星呢——不是?


    兩人站在路邊,一輛黃色的出租車開過來,車上有個乘客,司機表示兩人順路,但謝令程拒絕了,大約等了二十分鍾才來一輛空車。


    司機是男的,謝令程又拒絕了。


    又等了十分鍾才來一輛,司機是女的,謝令程打開車門,非常的自然,燕芝有點別扭,低著頭,沒去看他。


    “注意安全。”關門前謝令程說,“那件事我替你處理好了,他會親口向你道歉。”


    燕芝報以微笑:“謝謝。”


    謝令程還想告訴她,凶手已經找到了就是魯阿吉,卻又怕她害怕的飯都吃不下,徒增麻煩。又想告訴她,讓她小心點,遠離他,但想了一下,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理過他,再說有監視組監視,也不怕魯阿吉做出傷害她的行為。


    “記得吃飯。”


    “好。”


    “好好睡覺,不要亂想。”


    “好。”


    見謝令程還不關門,燕芝眨眨眼:“還有嗎?”


    “沒了。”


    謝令程輕輕關上門,大步離去。


    “男朋友挺細心的啊。”司機大姐語氣中帶著羨慕的調侃,燕芝的沒有說話,默默的看著窗外。


    .


    燕芝回到宿舍,察覺氣氛怪怪的,另外兩人瞠目結舌的望著她,邱曼一下撲過來把她抱住。


    “芝芝,你回來了,你沒事,太好了。”


    “你怎麽了?”燕芝不明白她在哭什麽。


    邱曼盯著還目瞪口呆的二人,恨恨道:“有人說你投毒陷害楊晨晨,被警察抓走了,要坐牢。”


    小芹臉色不自然:“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我們也是聽別人說的。”


    燕芝麵無表情的說:“沒事,隻是我恰好在場,去做了個筆錄而已,你的臉怎麽了?”


    邱曼的右臉有一條一厘米長的劃痕,周圍的肌膚都是紅腫的,頭發也很亂,發卡掉在耳朵邊。


    燕芝給她取下來,重新夾好:“你跟人打架了?”


    “誰讓她們胡說八道,我沒忍住,推了她一下,她就給了我一巴掌,可能是被指甲劃到了。”邱曼微笑,“沒事,不疼。”


    燕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哽咽道:“你吃飯了嗎?”


    “沒有,我擔心你,吃不下。”


    “我也沒吃,我請你吃飯。”


    邱曼立刻拿起包包,興奮的說:“好啊,吃宵夜去。”轉身前,故意重重的哼了一聲。


    吃完宵夜已經十點半了,宿舍關門了,兩人去了就近一家賓館。


    “你在幹嘛?”


    燕芝在廁所裏已經待了很久了。


    她當然不會不照鏡子,隻是從沒認真審視自己的長相,也不會去想鼻子眼睛嘴巴湊在一起讓這張臉看起來可愛清純,還是成熟嫵媚。


    自校花選拔賽得了第二名後,很多人都會美女,女神的喊她,沒人像謝令程這樣直白的說你很漂亮,當然網絡上的帖子也有,但衝擊力遠不如今天這般,仿佛有人丟了一顆原子彈進來,現在燕芝的心還不能完全平靜,那句話也一直忘不了。


    邱曼抱著手臂,倚靠門口,打趣道:“怎麽,沉醉在自己的美貌中無法自拔了?”


    燕芝慢慢回頭,慢慢開口:“你覺得我漂亮嗎?”


    邱曼著實震驚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這個問題問的很欠揍?”


    “我認真的。”


    邱曼把燕芝的腦袋扳過去,正對著鏡子:“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瓜子臉冷白皮,齒白唇紅說的就是你。卿本佳人,傾國傾城,居然還問我你漂不漂亮。靠。”


    邱曼氣惱的捶了她一拳。


    燕芝對著鏡子又看了很久,微微擰眉:“可我覺得我們兩個差不多。”


    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嗎?而且邱曼皮膚也不黑,眼睛大而有神,鼻子不是很挺,但整張臉看起來就是很舒服,有種天生的親和力,所以她才不討厭她的自來熟。


    邱曼不滿道:“你是不是眼睛有問題啊,我們兩個怎麽會差不多?”


    大概真的眼睛有問題吧,高中時不管燕芝穿什麽用什麽,同桌都會用一種鄙夷的目光回望她:你什麽欣賞水平?


    邱曼把下巴擱在燕芝的肩頭上,笑眯眯的說:“親愛的,你這樣誇我,我真的很開心,但差距真的很大好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是真的很漂亮,公正的說楊晨晨不化妝絕對沒你好看,你是天生的,她是妝出來的。”


    燕芝苦惱道:“可是我連笑都做不到。”


    鏡子裏的人成天都是麵無表情,嘴角下耷,好像誰欠她錢不還,這樣的一張臉怎麽能叫好看?


    “說起來我還真的很少見你笑,來,笑一個。”


    “我笑不出來。”


    “來嘛,笑一個,像我這樣。”


    燕芝照做了,咧嘴,露出六顆牙齒。


    邱曼吸一口冷氣:“原來真有人笑比哭還難看。”拍拍燕芝的肩,安慰道:“不怪你不怪你,發生了這麽多事,誰也開心不起來,強顏歡笑誰都不好看。不過我們血拚,買東西,吃美食,做美甲,把不開心的拋在腦後,就能開心啦。”


    “不去了,我還要存錢……”


    “我知道,錢是要存的,但存來幹嘛,還不是讓自己開心的,再說你一個人……”邱曼的臉上突然浮現一絲慈母般的聖光,“更要對自己好好的啊。”


    縱使知道那是邱曼想逛街的托辭,燕芝還是陪她去了,突然覺得看別人開心也是一件開心的事。


    邱曼留戀於各大品牌的包包衣服鞋子和高檔化妝品中間,一個年長的櫃姐直誇燕芝漂亮,比明星還漂亮,說化了妝更是驚為天人,邱曼又一個勁兒的慫恿,燕芝便答應試試,她的氣色真的太差了。


    但正當櫃姐拿起化妝品時又一副無從下手感覺,那張臉本就是大師精心雕刻的完美作品,她要是敢在上麵塗塗畫畫,那就是在玷汙傑作。


    這時店長來了,看了看後給燕芝打一層薄粉,改了下眉型,再塗點睫毛膏和唇彩就好了,那雙眼睛明亮了起來,整個人仿佛被擦去灰塵的夜明珠。


    燕芝頭一次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挺好看的,有一種光彩照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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