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就是,普通人隻對富人的錢感興趣,而不管它從哪裏來,是怎麽來的。反正不是靠投機倒把來的,就是靠關係騙來的。富人與普通人到底有什麽區別,有什麽優點,沒人知道,也沒人會關心。


    最常的一句話就是,哎呀,人家是老板。就眼看著好事,讓別人去做,而自己卻放棄了自己。他為什麽成老板,自己可不可以成老板呢?沒人想過。


    她的親戚朋友,全部都是上班的和務農的,沒有一個是做老板的。據說,那些做老板的,家裏本來就是做老板的,是繼承,是遺傳。當時,連成功學都沒有流行。


    也許,她不知道,而九姐卻知道。


    湘瀟並不相信這些,但她也並不了解真相,所以,她要自己親眼去看看冼銳。


    想到這些,她有些傷心,高處果然不勝寒。


    雲陪著湘瀟將她放在下麵宿舍裏的東西,全部都搬上了樓。雲如果知道,雲一定會勸她的,但是雲如果知道,她自己也就不可能會有二十個包了。


    除了那個鼓鼓的行李包以外,還有一件衣服和兩條褲子,幾本書和剛買的兩聽八寶粥。它們都裝在一個塑料袋裏。早知道會得到他的拒絕,她就這樣把它們裝在塑料袋裏就是了。一樣可以拎走!她把它理解成了獨自旅行,而不是去異地他鄉投靠他。


    “你不是喜歡吃八寶粥嗎?我給你買了兩聽。”湘瀟將塑料袋放到另一個沙發上,將八寶粥取了出來,溫情地對冼銳說。


    下樓和雲鬧了幾句,她馬上就把剛才的不快拋到腦後去了。


    “我什麽時候告訴你喜歡吃八寶粥啦?”冼銳望了她一眼,冷冷地道。


    她連買的粥和熬的粥,都分不清楚。甚至還覺得,買的粥比熬的粥,水平更高,味道更好。那年頭,窮人是多麽地渴望水果罐頭,生病了才能吃。


    以前在父親生病的時候,她吃到了很多的水果罐頭,她甚至還有點高興。可是,她很快就發現,父親生的不是像她那樣的小病。她寧願不吃那些罐頭。


    她可真會過日子。他給她說,希望她給他洗衣服,她馬上就說:“拿到洗衣店去洗啊,洗衣店洗的,大家都放心。”


    他給她說,他生病的時候想吃八寶粥,她馬上就為他買了兩聽。難道她不知道,什麽叫情感表達嗎?用食物表達情感,用洗衣服表達情感。


    以前父親在世的時候,父親 是很會做飯,很會用食物表達情感的。但是,他早就已經不在了,而母親又不太擅長這個。


    她都忘了。


    “上次你給我講,你生病的時候最喜歡吃八寶粥。”湘瀟提醒他說,她才不怕他,她隻是有些委屈。什麽熬的買的,現在不是條件不允許,隻能吃買的嘛。


    “我生病的時候,什麽也不想吃。”冼銳被湘瀟的可愛逗笑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柔聲地道。


    這是雲上樓近 20分鍾以來,第一次看見他的笑容。


    冼銳也不再有怨言,滿懷欣喜地將塑料袋裏和桌子上的東西,全部都放進了自己的行李包裏麵。


    一切收拾妥當以後,他們又麵對麵地坐了幾分鍾,斷斷續續地談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氣氛輕鬆了許多。


    時鍾終於指到了兩點差五分。


    “快兩點了,我們走吧,小葉在下麵等我們呢。”湘瀟起身道,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著急。是為了逃避眼前嗎?


    冼銳點了點頭,起身提了自己的包。


    湘瀟和雲抬了她的包,關上房門,下了樓。


    來到樓下的值班室,冼銳拍了拍窗戶,朝著黑漆漆的屋子,叫了一聲:“胖子”。


    而不是,她和雲所叫的“胖哥”。


    屋子裏沒有一絲響動,冼銳又叫了兩聲,方才聽見裏麵有人問道:“眼鏡,要走了呀?不耍了呀?”說著,屋子裏的燈亮了,接著門也打開了。


    “不耍了,我忙呢。下次來吧,我還來西昌常住呢。”冼銳說,笑容燦爛。


    他身後的湘瀟聽了,心中湧出幾絲溫馨與甜蜜,更有幾絲向往。剛才由於沉默而產生的不快,在轉瞬之間,化為了煙雲。


    “樓上的燈關了嗎?”胖子又問。


    “關了。沒關你跑一趟又怎麽了?你幫我把號退了。歡迎你以後到我南昌的家中玩,我包你玩得高興。”冼銳爽爽朗朗地說,心情好極了,渾身也輕鬆了許多,好似病痛全無。


    他這是,短短的四句話,漂亮的四連撞啊。難怪不得 身材魁梧,年紀一大把的胖子,在他麵前,也隻有“哈哈哈”了。


    “好好好。那你慢走啊。”胖子訕笑道。


    回頭見了雲,又眯起眼睛,故作驚奇地問:“你也去昆明呀。”可以很明顯地聽出來,胖子是喜歡湘瀟,而不喜歡雲的。一個是正常戀愛,而另一個,卻是歪門邪道。


    雲極其厭煩,冷冷地回答他說:“我不去,我送他們。”


    湘瀟聽了,回憶起胖子插著腰,站在門口罵大街。她和雲,總是不能分開,胖子老把她倆擺在一塊兒謾罵。想起往事,湘瀟的心中酸酸的,極不情願地叫了胖子一聲。“胖哥,再見!”他作為一個老大叔,他就把她們當猴耍。


    而冼銳,卻是這樣與他對話的。雖然他在笑,但是,他的氣勢卻擺在那裏。也許,這就是人家所說的:談笑間,殺伐果斷。


    湘瀟在仔仔細細地觀察著他,暗暗地為自己而高興。


    “我怕胖子,從來不敢到樓上來。”在四樓的樓頂上,湘瀟曾對冼銳說。


    “怕胖子,那怕我嗎?”冼銳曾問她。


    當時,她並沒有想到,她以為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原來並不是,原來是這樣的。原來胖子對她們是俯視,而對他,卻是兩個聰明人,兩個同一類人之間的惺惺相惜。


    胖子為他們開了後門。


    湘瀟站在門口對雲說:“這麽晚了,你不送了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雲說:“小葉今天晚上絕對不會回來了,我又叫不開門。那我就不送了呀。再見,多保重,一路順風。”說完,緊緊地握了一下湘瀟的手。然後,又抬眼對冼銳道:“冼銳,再見了啊!”


    “再見。”冼銳也道。


    湘瀟向雲揮了揮手,嫣然的笑容如一支含苞欲放的花蕾。


    雲進了門。


    門又上了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藍色T恤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許雪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許雪莧並收藏藍色T恤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