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娘娘用茶!”碧螺在花廳門口朗聲吩咐,一眾王府仆婦端著各類物件魚貫入內。


    在楊府老管事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王府仆從十分自然地開始幹活,從茶到全套器具,以及煮茶用的水全套都由王府自帶,甚至連煮水的紅泥小火爐都準備好了。


    楊相國看著忙裏忙外的王府仆從,咬了咬牙,沒有應聲。


    老管事會意,有些話老爺開口便落了氣度,是自己出麵交涉的時候了。


    老管事清了清嗓子,揣著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開口道:“娘娘,您這是何苦呢?您想要什麽茶,隻需吩咐一聲,老奴自會為您尋來。京中都知相爺喜茶,我是老奴自誇,我們相府的茶葉,雖說無法與宮裏的禦茶相提並論,但在這京城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娘娘何須自帶這些物事,傳出去還以為我們相府慢待了娘娘呢!”


    楊芸兒並不接老管事的話,直接對著楊相國笑道:“父親我這可是為了您好呀。目前您可還沒有回應我, 我不喝你這邊的茶,不碰你的東西,可是為你避嫌。”


    楊文山臉色不變,但老管事知曉這是自家主子發怒前的征兆,忙接過話頭道:“娘娘說的是哪裏話,楊府可是您的娘家呀!怎會怠慢娘娘呢!”


    楊芸兒笑道:“父親您看看您府上的管事,睜著眼說瞎話呢?我回門那天可就是吃得冷飯冷湯。”


    楊文山捋了捋胡須,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哼:“休得無禮。”


    “父親,您這是說我無禮,還是在說這老管事呢?亦或是說當日母親無理?”


    遇到如此死磕死纏的主,楊文山也有些裝不下去了,恰好見老管事正向自己投來求助的眼光,他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


    老管事無奈,隻得硬著頭皮繼續出麵打圓場:“娘娘這是說笑了,老爺怎會在自己家中為難您呢!您盡管放心便是。”


    “所以,在外頭就可以咯?”


    老管事尬住,天就這樣被聊死了?


    但老管事不能退,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接上話頭:“娘娘您這真是打趣老奴了!”


    跟在後頭的小廝此時將頭埋地更低了。


    楊芸兒直接擺了擺手,說道:“此時我若喝了楊府的茶,萬一回去生病了,楊府可就說不清了?”


    “你以為我會蠢到在自己府上動手?”楊相國終於繃不住,親自開口回懟。


    “父親,您這就格局小了。生病這事兒,背後原因可複雜著呢!我若想病一病,和父親您蠢不蠢,其實並無多大關係。”


    “你!”楊文山怒斥!“賤人!你敢給老夫玩陰的!”


    “說的好像你沒玩過似的。”楊芸兒不以為意地回應。


    “你!豈有此理!”楊文山氣得渾身發抖。


    楊芸兒眉眼彎彎:“父親,若您繼續將我視為一個不聽話的棋子,恐怕隻會將自己氣死。然而,如果您能及時調整視角,將我看作是一個可以商談正事的對象,您就會理解我此刻的舉動了。談判可不就得打打機峰麽?在談判桌上,可不興動不動發脾氣哦?”


    楊文山沉默了。


    見主人不語,老管事不得不繼續上前打圓場:“我說娘娘呀……”


    “我說老伯呀,我勸你不必費事了,讓父親安靜思考會兒,我也乘這功夫歇會喝口茶。大家都安靜會兒。”


    這是暫時免戰的意思?老管當然是求之不得,可還是先小心覷了眼自家主子,見並無異議,便從善如流地退到一邊,冷靜冷靜。


    廳中靜了下來,隻有碾茶與煮水的聲音。


    楊文山過了憤怒的高點,慢慢冷靜下來。與這個女兒的關係確實得重新審視。


    方才有一句話她說得對,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能說出這句話的女子,定然不簡單。


    楊文山斜著眼睛看著王府一眾仆婦侍弄茶水,覺得自己也不能落了氣勢,便朝身後老管事做了個手勢。


    老管事立馬躬身上前:“老爺有何吩咐?”


    “去將那套新得的兔毫盞取來,叫真娘給本相點一壺好茶。”


    老管事領命後,迅速離去。沒過多久,他便帶回了一名體態豐腴的婦人以及兩名丫鬟。


    楊芸兒認得那名婦人,是紅梅苑的茶藝娘子,雖年長了幾歲,卻獨有風韻。隻是往日在後宅,有楊夫人管著,行動十分規矩。


    花廳安靜下來,鬥嘴轉為鬥茶。


    楊芸兒這邊以綠蘿為主,傳得是宮廷功夫,研茶籮茶,有板有眼,一絲不苟。


    那頭真娘,迎合著楊相新貴喜好,花裏胡哨,動作繁複,一雙玉手,恨不能翻出兩盆蘭花來,將十分風韻全都做足。


    碧螺這邊湯水已沸,從容注水入盞,激起一室茶香。


    正在籮茶的真娘抬眸望了一眼,又不緊不慢,扭著腰肢,繼續手下繁複動作。


    碧螺攪動茶筅,調出一抹濃綠,再注水時,碧螺換了一個白色瓷瓶,倒出來的不是水,確是奶。


    白色融入綠色,一抹奶香與茶香交融開來。


    原本眯著眼慢慢等待的楊相國此刻也睜開了眼,問道:“茶中加奶,豈不廢了茶香?”


    一旁在燙盞的真娘也跟著嬌媚笑道:“這以奶點茶的方式,奴家倒是第一次看到,向來茶湯以乳白為佳,更配黑盞,加了奶的茶湯變為淺綠,可有些不妙呢?”


    楊芸兒微微一笑,對著楊相國道:“父親沒試過,怎知不好喝?”


    說著,楊芸兒接過碧螺遞來的茶盞,輕抿一口,溫度剛好。接著又呷了一大口,嘖嘖稱讚。心道可惜了這抹茶奶綠,百年之後,竟成了和風飲料。


    楊芸兒見楊相國盯著自己,抬眸笑道:“有些事情,沒試之前,怎知不行?”


    楊文山想起方才楊芸兒所提機鋒一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哦?那依你之見,這茶中加奶,會有何不同?”


    楊芸兒輕輕放下茶盞,優雅地擦了擦嘴角,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茶,本是清心之物,奶,卻是滋養之品。二者結合,既能保留茶的清香,又能增添奶的醇厚。兩者相遇口感絲滑,香而不膩,美哉妙哉。”


    說完,楊芸兒再次端起茶盞,輕輕晃動,朝著楊相國做了一個幹杯的動作,然後將杯中奶綠一飲而盡。又轉向真娘道:“真娘善於品茶,不妨一試。”


    真娘看了眼楊相國,見對方沒有阻止,便停下手中動作,接過碧桃遞來的茶盞,先晃了晃,觀其色,聞其味,然後輕嚐一口,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味道……竟是出人意料的特別。”


    楊芸兒笑意更濃:“這世間萬物,本就應該多多嚐試。有些東西,看似不搭,但結合起來,卻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楊相國並未接話,隻朝著真娘點了點頭。


    真娘放下茶盞,複又低頭賣力,不一會兒,烏色兔毫盞內出現一杯湯色鮮白的標準茶湯溢開茶香。


    真娘嫋嫋娜娜送到楊相國手邊。


    楊芸兒見狀,眼帶笑意,問道:“今日母親去禮佛了,什麽時候回來?”


    “會晚一些,用過素齋才回。”楊相國淡定端起茶盞,慢品入口。“這湯花尚可,隻是香氣淡了些。”


    “想是和那邊的奶味有點衝。”真娘輕輕回了一句,眼神輕浮。


    楊相國將茶盞放下,並未接話,但神色明顯緩和了下來。


    屋中劍拔弩張的氛圍被混合著奶香的茶香略略衝淡。


    兩盞茶後。楊芸兒見火候差不多了,使了個眼色。綠螺指揮王府仆婦收拾物件退了出去。


    這邊真娘也帶著丫鬟告退。


    廳中恢複安靜。


    “父親大人,我不知你為何對王爺心存忌憚,王爺雖是養在皇後名下,但王爺的生母並不姓崔,崔皇後當年待王爺怎麽樣,想必您也知道,因此王爺與那些人並不相同。”


    “老夫也知曉這個道理,也曾對他示好,可王爺他似乎看不上老夫哩。“


    楊芸兒笑了笑道:“王爺先前是什麽樣的,您還不知道麽?未被認真教養過,行為處事自然焦躁的一些。可他底子是好,是個心善的。這半年來,已長進不少。將來即便添了幼弟。王爺也絕不會謀害血親,不像那一個。”


    楊文山聞言一驚,抬眼對上楊芸兒眼中的玩味之色,生生接住了這話中之意。


    不由心中更為狐疑,楊麗妃對這個小侄女頗為看得上,難道宮中之事她已察覺?


    不知麗妃在宮中是否有什麽紕漏。想到這裏楊文山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安。


    不過明麵上楊芸兒這話確實很有道理。如果要他選,眼前必然是從小以好脾氣著稱的李泓暄更佳。至於將來麽,時間還早,變數太多。


    楊芸兒將楊文山臉色變化看在眼裏,也不展開,而是快速換了一個話題:


    “蘭依妹妹近來可好?我可是答應過她,要邀她來王府上玩耍。待天氣暖了,倒是可以叫妹妹來王府賞花。”


    楊文山眸色一動,但他依舊將長輩的架子搭足,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你們小輩之間是要多走動走動。”


    這句話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楊芸兒嘴角微微揚了揚,抓住機會繼續道:“自然是要聽父親的了,隻是眼前事情一堆,這春寒料峭的,天氣不好,還要等一等。”


    楊文山接過話頭,不鹹不淡道:“這天氣,王爺身上有傷,你照顧王爺,需讓他好好養傷。”


    一個來回,友善的氣氛中藏著機鋒,楊芸兒臉上帶著職業微笑,開始圈定共同目標:


    “是啊,王爺本次受傷,崔皇後也未曾有什麽表示。可見崔後待他並無多少情分。崔家那幾個表兄,從小也是欺負人的。隻是王爺向來性子好,不記仇罷了。王爺與崔氏所有的情分都係在太子身上。可太子已然故去。不知是誰攛掇了王爺誤解楊娘娘。如今王爺明白楊娘娘是無辜的,不會再與父親生分。說不定父親您還能幫他出了以往那麽多年被崔氏那群紈絝子欺負的惡氣!”


    楊文山捋著胡須,用長輩的口吻道:“他們家小輩確實胡鬧了些,可惜崔氏百年之族,到了如今這一輩,再無出色人才。”


    楊芸兒接過話頭:“一個世家立足百年,該享的榮耀都享了,若小輩們不爭氣,也該給賢者讓路了。”


    有這麽一瞬,“父女”兩人居然交換了一個互相都懂的眼神。


    楊芸兒含笑道:“我與王爺的聯姻,本就來自皇上的旨意。您替皇上清理世家大族。隻走了一半的路,接下來的路還是要走下去的。”


    楊文山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老夫向來看好六殿下,但六殿下此前的態度,著實讓老夫心寒。不過……”


    楊文山正欲轉折,不料卻被楊芸兒快速搶去了話頭:


    “父親說得對,做了錯事,總要付出代價,王爺先前怠慢了父親,此番救災馳禁,父親冷著他。也是他活該吃點教訓。這事就算扯平了。但這番父親對我下了慢性毒藥,在王爺府中安插眼線傳遞消息,若要把這件事也了結了,父親是不是該拿出些誠意?先結前怨,再敘未來,共圖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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