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今絮上輩子雖久處後宅,可安南侯與許慈暉也經常在飯桌上談論起政事。


    其中,大皇子數次被人稱道的政績,便是——自上而下的買官。


    買官一事積怨甚久,隻要有銀子有門道,下到平民馬夫,上到官宦監生,都是在其中之列。


    先帝在時,屢屢打壓買官一事,卻毫無建樹。


    如今裴知宴竟然要查這件事。


    林今絮不留痕跡地看了裴知宴一眼,隻是在猜想,上輩子這政績,究竟是大皇子自己的,還是…


    裴知宴被她盯得久了,也料想到林今絮這是猜到了今日他們來這的理由。


    他伸出手來攬過了林今絮,隻輕笑道:“日後你便是官家夫人,該學的禮儀,可要學習透了。出門在外,可莫要給為夫丟人。”


    林今絮頭一回見到這樣的裴知宴,隻覺得,他為了這事,倒是真切的犧牲良多。


    而坐在他們對麵的賀公子,臉上卻是帶上了似笑非笑,隻莫名說了一句:“果真是伉儷情深,難怪那幾個妓子多次投懷送抱,池公子卻連衣角都不讓她們沾。”


    林今絮聽聞,下意識看了裴知宴一眼。


    不知怎麽的,又想起尚未上船的那日夜裏,看著她的那一雙眼。


    林今絮低垂著眸子,在賀公子看來,是羞紅了臉不願讓別人瞧見的嬌羞樣。


    察覺到賀公子的目光,裴知宴的身子微微側了一下,幫林今絮擋住了大半的目光。


    似是感覺到裴知宴的情緒,賀公子這才收回了眼神,隻留下一句:“倒真是好福氣。”


    裴知宴同他具備,不置可否。


    酒到三巡,話匣子也打開了。


    “湖州科舉開三科,向來都是我賀家,王家,與崔家獨占鼇頭。”賀公子搖晃著酒盞:“池公子可知曉,這是為何嗎?”


    裴知宴隻道:“願聞其詳。”


    賀公子低頭一笑:“崔家有個世家的名頭撐著, 族學家學之風旺盛,自然是有幾分真才實學的。可是我賀家與王家卻不同。”


    他從身旁舞姬身上,抽回另一隻手,指了指天上。


    “我們,卻是上麵有人。”


    他喝的盡興,自然是什麽都敢往外說:“便是有人膽子夠大,敢上報朝廷,就算有這條命出了湖州,到京城之中,也會取了他這一條命。”


    賀公子這話既是吐露他賀家的威望,也隱隱有些警示裴知宴的意思在。


    隻是裴知宴似是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一般,反而問道:“可是在京城中有人?”


    賀公子皺了皺眉,似是不滿意他問這麽個顯而易見的問題:“這是自然。”


    “不過你是我這邊的人,上回給的銀子,我這邊也驗過了。如今這樁生意即然成了,那若是日後進京,也會有人照拂你。”他笑了笑:“他們讀書人素來說恩師,我瞧著,我可是池公子的恩師呢。”


    林今絮聽見他如此膽大妄為的一句話,隻覺得自己背上都在冒冷汗。


    在林今絮心中,裴知宴就是一頭沉睡的猛虎。


    而如今這賀公子的話,怕是讓猛虎撕咬,利齒穿喉都不夠。


    隻是如今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之上,裴知宴隻低頭一笑:“如此,便多謝賀公子了。”


    賀公子也隻是想一逞口舌之快,隻擺了擺手:“日後都有自己的造化。”


    他瞧了一眼船上擺著的沙漏,突然驚醒一般似的,帶了些玩味看著裴知宴。


    “我帶她出去走走,池公子與夫人,自便。”


    賀公子扔下這一句話,便摟著身旁舞姬的細腰,急不可耐的走了。


    林今絮卻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夫君,這…?”


    她估計著在外邊,還是叫了另一個稱謂。


    隻是自從第一回叫過之後,林今絮隻覺得她喚這個稱呼越來越熟了。


    她隻怕日後回東宮,若是從她嘴裏蹦出來一句夫君,整個東宮的女人都能把她給削了。


    裴知宴隻道:“他走了便走了。”


    林今絮更是愣在原地:“那我們…?”


    她還沒有等裴知宴說話,便又是開口問:“您,這是買官了?”


    買官二字一出,林今絮隻覺後背一涼,整個人打了個哆嗦。


    朝廷嚴打買官賣官,若是被大理寺查驗,怕是斬首都是幸運至極的。拖家帶口斬首,流放的,可是不在少數。


    畢竟因為買賣官的事一出,朝堂看中的三年一科舉,可不就是如一廢紙。


    白白費了人力物力,還招來一堆祖宗伺候。


    更是讓官職在幾家之中輪著轉,官員勢力漸大,若是還有姻親等關係維穩,那是在位者可萬萬不能容忍的。


    林今絮想到如今,太子殿下為了查案來親自下場買官,著實讓她…


    讓她大為吃驚,與懼怕。


    裴知宴看著她膽小如鼠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他是太子,她這麽怕做甚。


    便是買官,當今的朝堂之上,又有哪個官能有他大。


    隻是如今畢竟是在外,還是在賀家的畫舫之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裴知宴隻點頭:“對。”


    他一頓,隻想逗一逗林今絮:“讓你當個官夫人做做,不好?”


    林今絮隻覺得自己耳朵好像出現幻覺了。平日裏的太子殿下,定不會說這些話的。


    她眼神飄忽,有些支支吾吾:“我…”


    隻是還沒有等她話說完,裴知宴突然桎梏住她細白的頸,另一隻手捏緊她的細腰,往身前一帶,薄唇更是覆來了上來。


    林今絮眼睛瞪大了,隻覺得腦海中呢“嗡”了一聲,思緒全斷。


    她伸手,用力推了推麵前的男人,隻覺得麵前的男人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巍然不動。


    林今絮抬頭,不由得,攥緊他的衣裳。


    裴知宴的力道很輕,卻又帶著些狡黠。與林今絮手上的動作一道,敲開貝齒。


    林今絮隻覺得腦海中的弦斷了。


    便是先前在東宮時,也不…


    就在林今絮出神之際,裴知宴放開了她的唇,卻還是鉗住她的腰肢。


    裴知宴將腦袋窩在她脖頸處,帶有熱氣,劃過她的耳尖。


    沙啞的音在林今絮耳邊響起。


    “他給孤下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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