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此人便是貴州提學使席書,提學使是省級的教育行政官,每個省隻設一人,正三品;總理全省學務,選用僚佐,旌別屬官,主持鄉試,管理駐防學務等事宜。即督察全省府、州、縣儒學事務;掌管全省學校、士習、文風之政令;掌理歲試、科試,屆時巡視各府州,考查諸生的文才、品行、學習勤惰,並對所屬教授、學正、教諭、訓導等學官進行考核;負責考送貢生,歲貢考準,由學政給予貢單;凡全省重大事宜提督學政均參加會議,與巡撫、布政使、按察使共同會商。


    上次夏高砸龍岡書院被學子和村民打了以後,就寫了一封告狀信到貴州提學使席書處,說王陽明私開學堂,傳授歪門邪說,聚眾抗拒官府等等罪狀。龍岡書院已經聲名遠播,席書作為貴州教育和學術界的最高官員,本身就想見見這個王陽明,接到夏高的告狀信後,就更有興趣了,於是自己親自作為學子的身份來聽了王陽明的講學,是否像夏高說的是歪門邪說;一上午聽下來,知道王陽明講授的都是正宗的傳統儒學,而且對王陽明的學問和獨特的見解甚是敬佩。相信王陽明不會殺人,見夏高如此咄咄逼人,就出來調解。


    “您是?”王陽明驚訝的看著走出來的老頭道。因為王陽明講課從來都是公開放講的,隻要喜歡聽的,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進來聽,所以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來進來聽課,王陽明也從來沒去多問,隻管自己講課。


    “老朽貴州提學使席書是也。”席書邊說邊走到王陽明麵前道。


    “拜見席大人。”王陽明上前作揖道;王陽明對席書也早有耳聞,本來就想去拜見,後來想想自己隻是一個發配之人,又隻是個驛丞,不入品;此時去拜見有巴結攀附之嫌,於是也就作罷了,沒想到今日親自了來到了自己的書院;據傳這個席書學識淵博、為人正直、清廉奉公、敢於上疏諫言。


    據說弘治十六年(1503年),雲南地區發生嚴重地震,皇帝孝宗命侍郎樊瑩到雲南巡視,樊瑩上疏奏請罷黜雲南地方官300多人。席書不同意這種做法,便上疏說:“災異是由朝廷引起的,而不是由雲南引起的。就像一個人當受了內傷之後,四肢才出現病狀。朝廷就像一個人的元氣,而雲南也就是四肢。怎麽能舍棄發病的根源不管而去治療四肢那表麵現象呢?當今,內府供應比往年多了好幾倍,朝廷中有數幹名隻領俸祿不幹事的冗官,還有數萬名校尉需要供給,供焚香祈禱的寺院不停地修建花費大量人力和物力,宮廷內專督江南織造的內織染局催促頻繁加重了百姓的負擔,朝廷在賞賜方麵的用度超出了應有數目;皇上的親戚強奪民田,皇上身邊的宦官經常被派遣騷擾百姓;大獄中的囚犯在事先擬好的詔詞麵前不敢爭辯,刑官也不敢為其申冤;賢能的大臣沒有被起用,言官因為上諫言被罷還沒有恢複;選任官吏,提拔官吏的製度已被破壞。出現災異是上天示警,這一警報偶然出現在雲南,卻想用罷黜遠方官吏的辦法來消除,這是什麽道理呢?樊瑩的職責是巡察,他不能彈劾那些致使國家出現災異的人和事,卻隻考察罷免了雲南的官吏,這正是舍棄了根本去治療表麵啊。希望皇上能根據臣所指出的弊政,一條一條進行革除。其他應該革除的弊政,應該推行的大政,請皇上命令有關部門呈報上來,再予以興革。”雖然這些切中時弊的建議並沒有被采用;但在朝中卻是有口皆碑。


    “此事定有誤會,我看王守仁不像是見財起意的人,不妨大家坐下來好好的理一理。”席書聽了王陽明一上午的課後,對王陽明也是大有好感。


    “全聽席大人的安排。”夏高本來就理虧,隻是想無賴栽贓而已,見席書這麽說,自己也不敢再硬來;席書不僅官職比自己大,而且在朝中的威望挺高,隻能聽從席書的。


    王陽明拿出了杜聞喜的行李和遺書,並把前幾日見杜聞喜的事情一並說了一遍;夏高聽了,杜聞喜並沒有把五十兩銀子的事情說出來,心裏暗自竊喜。


    此時周圍的村民也趕了過來,他們看到夏高又帶衙役來書院,以為是又來砸書院了,紛紛拿著農具過來準備再打一次夏高和衙役。


    見大家並沒有打起來,而是在查案,此時,一村民走出來說道:“昨天早上我天沒亮就去蜈蚣坡上幹活了,見三人來到蜈蚣坡,我以為他們是早上起來鍛煉、呼吸新鮮空氣的,沒想到是跳崖的,跟陽明先生沒有關係,我可以作證,誰敢抓先生,我跟他拚了。”村民們本來對王陽明就特別感激,也深知王陽明的為人,見有人冤枉王陽明,紛紛出來作證,情緒也特別激動。


    “鄉親們不要激動,現今看來杜聞喜確實是跳崖自盡的,沒人會抓王守仁。”席書道。


    “隻是這五十兩銀子不見了,倒是要找一找;夏大人,你覺得如何?”席書轉而對夏高道。


    “席大人所言甚是,想必杜聞喜是路上丟了銀子,感覺無法交代了才跳崖自盡的。”夏高知道自己無法栽贓給王陽明,又怕借據的事情被捅破,隻能借坡下驢,趕緊平息這事才好。


    “杜聞喜為何要借那麽多銀子呢?我前天給他五兩銀子,他都不收,後來說是借的,寫了借據給我才肯收下的。”王陽明問道。


    “這杜聞喜呀,聽說這赫章縣窮山惡水、百姓困苦,連縣衙門都沒有專門的房子,就想著給當地的百姓多做點事,建個書院、祠堂之類的民用設施;於是向我開口借銀子;我想他這麽遠道而來思州任職,沒上任就這麽考慮老百姓,我是真心的可憐他,也真心的想幫助他,我壓根就沒想要他還錢的,他非要寫借據才肯領銀子,我才留了他的借據的。哎,杜聞喜啊杜聞喜,你怎麽這麽傻?這銀子丟了就丟了,何必尋短見呢?”夏高了聽了王陽明的話後,馬上假惺惺的道。


    “夏大人真是愛民如子,體恤下屬的好官呀。”席書道。


    “席大人過獎了,那都是下官的分內之事。”夏高道。


    “五十兩銀子,也不是個小數目,夏大人可要好好查查,是否有人撿到?還是被人搶了?”席書道。


    “我回去後好好查查,一定要給杜聞喜一個交代。”夏高道


    “此事,就讓官府去查吧,你覺得呢?”席書又問王陽明道。


    “全聽席大人的安排。”王陽明雖然有疑慮,但也沒有任何證據,杜聞喜自殺是事實,也隻能作罷。


    夏高見席書自己來到了龍岡書院,而且看起來對王陽明頗有好感,想必自己告狀的事已經不能再提了,於是帶著衙役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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