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起來罷,賜座。」貴妃榻上的聲音懶洋洋,是顏鳶從未聽過的調子,淩厲又傲氣,如同三冬簷角下倒掛的冰錐。


    顏鳶覺得姐姐給她的陌生感越來越重了,她沉默地移開目光,壓下鼻尖酸楚,坐到宮人搬來的八足圓凳上。


    有宮女端了茶湯過來,素胚的瓷盞配上冰裂紋,將裏麵的茶湯襯得極為香厚甘醇,她接過溫燙的瓷盞,向上首的人影道了謝,輕吹茶麵上的水氣,打算小啜一口。


    她倏而頓住,唇上的朱丹在盞沿留下一道淺淺的印,但很快,她又延續動作,將那道印加深,直到沒進盞中水線。


    是紅花,怪不得茶湯的顏色如此鮮亮。


    因為開樊樓的緣故,顏鳶對一些食療藥飲有過接觸,紅花溫散,擅活血散瘀,有許多人喜歡用紅花煮水保養身體。


    這於普通人倒不算什麽,但是對於需要子嗣來仰仗的後宮妃嬪來說,這無異於害人的毒藥。


    第81章 風寒


    但顏鳶除外,她恨趙煌恨得要死,巴不得與他的子嗣沒有半點關係,故而這碗茶湯她喝得極爽快幹淨。


    隻是在心中驚訝於姐姐的陰暗手段,不知她與姐姐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直覺告訴她,她沒有做錯的地方。


    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顏鳶眼中的哀傷消散,她嘴角乖俏地勾起,問:「不知娘娘這茶喚名為何,臣妾品著可口,想再討一碗。」


    歪在貴妃榻上的顏芙也笑,她寵溺地看了顏鳶一眼,指著旁邊炭爐上的茶壺道:「這簡單,壺內都是。」


    若換做以前,顏鳶覺得那笑很和善,充斥著關懷與溫柔,讓她心安,但是現在,隻剩下虛偽與譏諷。


    她又喝下一盞沁了紅花的茶湯。


    珠簾後的姐姐沒有要與她私密交談的意思,殿內宮人垂立在各處,個個都謹慎小心,顏鳶捧著耐心聽著顏芙教導宮內的規矩,嘴上低低地應。


    日晡時分,顏鳶終於得以從圓凳上脫身,天邊的夕陽燦烈,她卻如噎在喉。


    姐姐疏離對她的事暫放一旁,她沒有在碧華宮中見到笙笙,荷君在端陽前與她說笙笙病了,也不知道現在的笙笙怎麽樣。


    她走得有些慢,內心期盼笙笙會突然在某個角落探頭出現。


    「娘親。」一道牙牙學語從顏鳶身後傳來,她聽到後心頭一震,且驚且喜地轉頭。


    白白胖胖的麵團子穿著繡竹葉的嫩綠春衫,正舉著小短手向她奔來,麵團子的身量不高,跑起來有些跌撞,腦後的小辮子一甩一甩,有幾次都甩到她軟胖的麵頰上。


    顏鳶的心化成一灘水,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懷疑是自己的幻覺。


    直到裙擺突地被一撞,有小胳膊環住她的腿彎,顏鳶才如夢初醒,紅著眼眶摸向烏黑的小辮子。


    她見到笙笙了,笙笙的病好了,能跑會跳,還叫了她娘親,顏鳶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滿足過。


    「笙…」


    「哎呦,我的公主,娘親這兩個字是不能亂叫的,公主的母親是咱們貴妃娘娘。」


    顏鳶甫低喚出笙笙的名字,斜側方便追出一名堆著皺紋的嬤嬤,她見到顏鳶也不行禮,一把抱起埋在顏鳶裙擺間的笙笙,略帶嗬叱道:「宮闈森嚴,最忌諱位卑僭越,公主一會好好向娘娘請罪。」


    笙笙似是怕極了這位老嬤嬤,她嘟嘴,巴巴地看了顏鳶一眼,伸出小手揮舞,那嬤嬤眼疾手快,「啪」一聲,就將揮在半空的小手拍掉。


    笙笙皺了皺鼻子,想哭,但是沒敢,乖巧地收了手,不再看顏鳶,側頭趴在嬤嬤的肩膀上,隻留一個後腦勺給顏鳶。


    顏鳶看到那半新的衫領下有幾道紫色瘀痕,不是針灸砭石弄傷的,倒像是手指擰掐的。


    顏鳶心疼極了,紫紅紫紅的一片,不管是醫針的還是擰掐的,都是痛的,笙笙那麽小,怎麽挨得住,她瞟了身後的荷君一眼,開口叫住嬤嬤:「嬤嬤既然說宮闈森嚴,為何見本宮不行禮。」


    她用的「本宮」自稱。


    那嬤嬤沒料到顏鳶竟敢在碧華宮內直接點出此狀,不禁腮臉一紅,她頓住步子,很不情願的轉身,屈膝:「奴婢見過婕妤。」


    「起來吧。」顏鳶的聲音淡淡:「今日尚儀局的女官還同我說宮禁內切勿大聲喧譁,若下次再讓我撞到你這樣同公主講話,我定稟報到聖上那裏去。」


    嬤嬤垂下眼瞼,語氣怠慢,但該有的禮數總算作全了:「是,婕妤娘娘教訓的是。」


    顏鳶也沒有旁的能說的,隻得肅著臉轉身,抬步出了碧華宮。


    入暮時分,趙煌陰魂不散地出現在顏鳶移居的臨瓊殿。


    「顏鳶,你想不想知道朕最後是怎麽給陸宸判罪的。」趙煌將扣著刑部和大理寺官印的摺子放到長榻的小幾上,眼角微眯,斜倚著扶攔睨著顏鳶:「你向朕服個軟,朕就告訴你。」


    「心情好的話,或許還能留陸宸一命。」


    顏鳶定定地看了趙煌一會,沒有說話,手臂卻兀地抬起,直衝小幾上的摺子而去。


    趙煌以為自己拿捏住了顏鳶,注意都在顏鳶的臉上,豈料顏鳶突地出現這一動作,反應不及,阻攔的勢頭慢了一拍。


    待他再將目光移向顏鳶的時候,那張前不久還放在他案頭的摺子已經落到顏鳶手中,繡黃色的緞麵被她展開。


    折內的禦筆硃批顯露無疑。


    「陸宸胸懷猖狂之計,危怨宗社,按律,應賜劍自裁,以正朝綱,朕思及智勇才貌,感於敬州扶救之情,特留情免死,褫其官職,押至大觀山,規勸商疆之軍,戴罪補過,即日啟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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