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慕辭言出的本意是為了阻絕花非若探問的後語,然能與他結識此言一出,慕辭自己心中也淌過了一股暖流。


    在經過了那九死一生的叛亂後,這美人真像是暴雨後的和風煦陽,沐人如甘霖,每每待在他身邊時,慕辭都覺著自己仿佛置身桃源,眼中不見詭暗,一片閑適清淨。


    而花非若卻是冷不防的被他那句話說了臉頰一熱,些許局促的避了避目光,然這細微的神態之變卻被慕辭盡皆看在眼中。


    “陛下?”


    “嗯?”花非若應了一應,卻一觸到他的目光便又含怯的垂下了眼去。


    慕辭輕輕笑了笑,花非若又不解的挪眼去瞧,卻隻一瞥便又匆匆錯開了目光,自己局促著也就不太好意思問人家在笑什麽。


    “陛下可真是惹人憐愛。”


    惹人憐愛?


    花非若有點不太能理解為什麽這個形容會用在他身上。


    但這句之後,他頓感自己的臉又更燙了,連著身子也因霎時狂跳的心髒而浮起了一股血熱,頓時羞澀到了極點,隻能尷尬的回避著他的目光。


    “哪裏……”


    他臉紅的模樣實在是惹得慕辭不忍移眼,而他越避,慕辭便越想逮住他,卻是強捺著自己抓住他的衝動,而隻是湊上前去玩戲道:“你臉都紅了。”


    還非要說破!


    花非若無奈看了他一眼。


    “怎麽比剛才還紅了?”


    花非若眼下已是局促的不行,可這搗蛋鬼還非要往他臉前湊,鬧得他哭笑不得,著實招架不住了,花非若隻好雙手扶了他的肩,將他輕輕轉去了一邊,“別鬧……”


    “我鬧什麽了?”


    被轉了肩,慕辭卻仍要回頭來看他,無奈花非若又隻能輕輕將他的臉也轉過去,笑著幽怨道:“真是的……”


    “陛下怎麽這麽害羞?”


    花非若自認也不是那麽靦腆的人,卻在他麵前實在是不禁逗。


    “說來,你怎麽會和荀安一起到昭華宮來?”


    “難道不是陛下讓容胥接我入宮嗎?”


    花非若詫異——他什麽時候讓荀安辦這事了?


    若是他叫荀安把人接進宮來,那豈不是……


    “荀安是這麽說的嗎?”


    直到此刻,花非若才突然發現,潮餘身上穿著的竟是宮服!


    慕辭方才那問本就是揶揄想逗一逗他罷了,眼下既見他果然驚詫若此,便又更是不存好意的笑著湊近去問道:“難道陛下不想讓我入宮嗎?”


    他突然湊近來,花非若剛剛才平緩下去的臉又紅了一下。


    “倒、倒也不是……”


    “嗯?”


    “我是說……”


    花非若又結巴了一下,餘光所見他就靜靜的盯著自己,心跳便因之慌亂不已。


    “那……你呢?”


    “我?”


    花非若也對自己的語無倫次無奈了,想那目光自己避也避不過,便索性也瞧了過去,飾掩尷尬的笑問道:“你想在哪呢?”


    “我想在哪,陛下就把我安頓在哪嗎?”


    看著他那雙亮堂堂如琥珀一般的眸子,花非若心裏就像是被小貓撓著一般,癢絲絲的。


    “嗯。”


    “那我想留在昭華宮!”


    他想留在昭華宮,那豈不正好……


    為他所答正中了下懷的花非若心中暗暗竊喜,然將應的話頭卻在嘴邊繞留了一下。


    是時慕辭正滿為期待的等著他點頭答應。


    看著他這一臉期盼的模樣,花非若卻揶揄的生了幾分狡猾心思——這家夥方才逗笑了他好一會兒,他豈不也得逗一逗他?


    於是花非若佯作一麵為難道:“可我都答應了荀安要將你送回漪容宮……”


    一聽這話慕辭立馬炸了,瞪大了兩眼便嚷問道:“你竟真打算把我送回去?!”


    花非若忍俊不禁的笑了。


    “我可費了好大功夫才漪容宮逃出來,你不能把我送回去!”


    “怎麽,荀安還會把你吃了不成?”


    看出了他有意戲逗自己的意思,慕辭幽怨著狠狠瞪了他一眼,“反正我絕對不去漪容宮!”


    見他實在是氣極了,花非若也就不忍再繼續逗他了,於是連忙好聲安撫道:“好好好,我不會把你送去漪容宮的。”


    然慕辭卻仍氣呼呼的瞪著他。


    “一會兒我便讓俞惜遣人將偏殿收拾出來,你這些時日也辛苦了,今日就好好休息吧。”


    “陛下當真要將我安頓在昭華宮?”


    “此事還能騙你不成?”


    看著女帝如此真誠且一麵溫柔,慕辭細細體會了一番,可算是順了氣了,於是立馬賣乖服軟,“陛下真好~”


    聽他軟言在側,花非若眉梢不禁一動,餘光又見他笑嘻嘻的拽了拽自己的袖,一時心情極為舒悅。


    卻著實是怕被他窺出自己的什麽念頭,於是花非若深深沉了口氣壓住了自己過分悸動的心緒,平靜的笑應:“你開心就好。”


    -


    潮餘闖進昭華宮後不過半個時辰,侍在清緒殿的傳詔官便去往了漪容宮,向荀安傳達了女帝將潮餘留於昭華宮的意思。


    了然了情況,待傳詔官一走,荀安便默不作聲的入了殿中。


    其實他早也猜到了會是這般情況,故聽人通報時心緒平平,心中獨存無奈,也蘊不起什麽怒意了。


    荀安在窗前坐了許久,始終隻靜靜看著窗外出神,伺候他的人見主子煩悶著蹙了眉,也不敢輕易開口叨擾,便隻是在旁靜靜的扇風。


    “郎主,侯府給您遞來的信。”


    聞知他侯母又給他送了家書來,荀安更是歎之沉然。


    作為襄南侯府嫡出的公子,他侯母自幼時起便對他寄予厚望,打從他讀書認字開始便日日教導他侍妻之道,而他也果然不負所望的在十八歲那年便被先帝欽點為儲君君郎。


    可在滿侯府的期望之中,他卻是新婚第一夜就被女帝晾在外院空守了一夜,這件事他整整瞞了兩年都未敢告知其母。


    而在東宮的那兩年間,他也始終恪守本分,兢兢業業的打理著東宮上下,小心翼翼的照料著女帝,可即便如此,他的妻君也從未正眼瞧過他,就連那出身微賤的雲淩都能在女帝乏悶時陪女帝說說話,而他卻除了問安以外根本沒有機會與她多說一句話。


    東宮裏的苦楚,他獨咽了兩年,直至女帝登基他卻未能如他侯母所期望那般受封君位時,他從未被招幸之事才為他侯母所知,那日他被其母罰在侯府祠堂外跪了一夜,自那之後侯母瞧他便是恨鐵不成鋼。


    此番家書中他侯母又言明日將入宮瞧他,荀安心中鬱塞,又是長為一歎。


    他侯母若是得知,他身為容胥卻連一個無名無份的郎君都拿不住,不知又要如何數落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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