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玊垂著眼,哼出一個:「你猜。」


    「你別喝了。」


    「嗯……」


    這裏燈光挺暗,唐玦凝視她,不知想什麽。


    然後她平攤的手五指收攏,唐玦小心翼翼捏了捏楚玊的臉頰。


    手感挺好。


    她想壓住嘴角,壓不住。


    楚玊脾氣很好,竟沒意見,隻是醉意攪得她意識朦朦朧朧的,她半閉著眼,輕輕緩緩地呼吸。


    「哪裏拗口了?」楚玊問她。


    「什麽?」


    「我的名字,哪裏拗口了。」


    唐玦就說:「別人起名字,最好是最後一個字發音要發出來。像『唐玦』。」


    楚玊應:「嗯,唐玦。」


    唐玦:「但你的名字是收進去的,姓和名都收了進去。『楚』發完之後嘴形是嘟起來的,而『玊』的發音也要嘟起來發,中間沒有一個緩衝的空間可以讓你的嘴形再嘟一遍。就會很拗口。」


    楚玊皺眉:「還好吧……」


    唐玦:「你沒事也不會自己叫自己名字吧。」


    「那也是。」


    「你試一下,認真讀一遍看看。」


    「楚玊。」也還好吧……


    唐玦:「字正腔圓地讀。」


    楚玊在她手中抬眸,眼中較真專注和醉意交錯。


    她看著唐玦,一字一字念出來。


    要發音,水潤紅唇嘟起來。


    「楚、玊。」


    然後眼睛再聚焦一些,她用眼神問她——是這樣嗎?


    可唐玦已然說不出話來。


    目光燒透了一張唇,她出神,最後輕輕一咽。


    「楚玊……」她喃了一聲。


    「嗯?」


    「你以前有這麽醉的時候嗎?」


    楚玊真的很認真地分析了一下:「應該沒有,這酒後勁很大……我停不及。」


    「怎麽心這麽大啊?要醉了怎麽辦?很危險的。」


    已經醉了。


    「你們這,不是正經酒吧麽?」


    「但我沒說過我是正經的啊。」


    「的確。」楚玊笑了笑:「其實那晚我喝多了,什麽東西都記不太清,就記得好像答應了你,也沒辦法反悔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人說到最後反倒委屈。


    唐玦一下就懂了:「哦,你意思是要沒喝多,你是不會答應的對吧。」


    楚玊坦誠:「嗯。」


    「你會不會斷片啊?」


    「不清楚……」


    「要是有什麽意外,會記得清嗎?」


    「哪種意外?」


    「嗯……喝多了的那種意外。」


    楚玊反問:「你喝多了嗎?」


    唐玦回:「你喝多了。」


    「但我就算喝醉酒也應該不會對別人有什麽意外。」


    「那……如果別人對你有什麽意外呢?」


    「你喝多了嗎?」楚玊再問一遍。


    「有,有點兒吧。」


    楚玊呼出一口酒氣,動一動,下巴不自覺地蹭了蹭人家手心。


    她看著她:「那你會嗎?」


    酒色孕育了一片迷濛。


    「我不會。」唐玦回答。


    她很清楚,這是一種冒犯,比鬍子上來不回家的冒犯更過分的冒犯,乘人之危得很。


    她是不太正經,但好歹有教養。


    可唐玦不否認,有一個瞬間,她想擁有一個意外。


    是幻想,僅是幻想。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她提議。


    「好。」


    周末沒有門禁,現在又是淩晨。


    出酒吧,一下冷清很多,校門口在對麵,要過馬路,紅綠燈。


    行人幾乎沒有。


    她們到斑馬線那邊,綠燈,楚玊往前走,沒邁出去,被拉住。


    唐玦拽了拽她小臂。


    然後,手心滑,沿她手臂光滑的肌膚,到手腕,到掌心。


    好像是偶然,好像是順勢,反正最後唐玦不輕不重地握上她的手。


    楚玊回頭。


    她的關注點沒有落在這像順理成章又像莫名其妙的牽手。


    「不走嗎?」她這麽問。


    唐玦對上她的目光,過後又躲閃。


    「在閃……」她回答:「綠燈在閃。等下一趟吧。」


    「噢……」


    楚玊就退一步,和她並肩。


    紅綠燈滴滴滴地響。


    也沒車過。


    昏黃燈光照,路邊兩個人握著手。


    很久很久。


    這紅燈真的很久。


    唐玦覺得自己真的醉了。


    她是個氣球,不是楚玊抓著,她就要飄走了。


    時間凝固,一個世紀的漫長。


    漫長到她心中一片死寂的枯樹林能夠破出了芽。


    她聽見哢哢哢的的聲響,是枝椏盛開,綠意擴散蔓延。


    然後枝繁葉茂鬱鬱蔥蔥,盛大的,生機勃勃地紮在她心裏。


    最後。


    「綠燈了。」楚玊告訴她。


    唐玦差點忘記該怎麽走路,隻是手心很熱。


    沒有得到回應,楚玊晃了晃唐玦的手,低聲說:「走吧。」


    好像就是那一刻,所有枝葉都凋零,盡管隻是假象。


    樹葉搖一搖,落了滿地黃。


    生長死去幾瞬間,都在楚玊手中。


    唐玦現在覺得臉也很熱。


    天啊,救命。


    21.這位同學


    過了馬路,她們就自然而然地放了手,楚玊先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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