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是三年?


    因為她曾對自己的人生有過規劃,二十七歲宜結婚。


    按照現今社會的發展規律,多的是三十加的女孩子在職場大放異彩,選擇在二十七歲結婚,其實算是相對早的。


    她做出這個規劃是基於自身情況,父母雙亡。


    她想有個家。


    今年,是她來到這個人世間的第二十四年。


    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會在這個生機勃發的年紀戛然而止。


    但還是那句話,事已至此。


    如果他願意“守寡”三年,那她就當作,自己與喜歡的男孩共剪過龍鳳紅燭。


    人生,也算圓滿。


    如今的棠凝也算是深諳愛情之人,心思敏銳,捕捉到女孩的另一層用意。


    她在擔心她的榆木男孩。


    擔心他收到自己的死訊後,會撐不下去。


    其實是可以選擇的,選擇不告訴他,無聲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如果,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句話,不是“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


    比起現實的殘酷,她更不忍心讓他活在不被愛的認知裏。


    給出三年的期限,除了滿足自己的心願外,也是希望他在這三年間消化掉這件事,然後帶著愛,繼續自己的人生。


    ——


    這一批被害人裏,隻有女孩一個華國人。


    棠凝認為相遇即是緣,這個女孩與她有緣,女孩的愛情,她願意成全。


    一般來說,走正規渠道女孩也是能回國的,可若是想要依照心意去到那個醫學院,是不可能。


    畢竟一個死人,怎麽能張嘴訴說心願呢?


    棠凝為她開啟綠色通道,將她的情況上報官方,連帶後續去醫學院的事。


    收到確認回複後,又將電話撥給她的他。


    彼時的榆木男孩正在女孩工作室所在地的轄區派出所內報案,人口失蹤案。


    他找不到他的女孩。


    棠凝通過電話將情況闡述,末了,一字不漏地轉述了那句需要代為轉達的話。


    清俊的男大學生聽完後,猛地吐出一口心頭血,暈倒在地。


    即便如此,握著手機的手依舊攥得緊緊的,就像是握著最後一根稻草,與她有聯係的稻草。


    聽著電話那頭雜亂的聲音,棠凝稍顯無措地眨眨眼。


    她仰頭看了看身側的元霆,又看向那個藍身白蓋箱。


    箱子無形中安撫一笑,告訴棠凝,也告訴自己:他就是個榆木腦袋,一根筋,但會好的,他一定會好的。


    ——


    後來的後來,那個榆木男孩用了一個又一個三年,無聲地為他的姑娘守寡。


    當學生、住學生宿舍、留校任教、住教職工宿舍,他把一輩子留給了那個學校。


    他不常去打擾她,隻在想她想到難以自抑時,整理好著裝,去生物標本室看她。


    安靜的室內,清潤的聲音日漸儒雅。


    “你看,我遵守約定了,所以你下輩子還要喜歡我,我們說好了的。”


    “今天梁子結婚,我去參加他的婚禮,很熱鬧,很美滿,我很想你。”


    “你還好嗎?前段時間給你燒得錢夠不夠用?不夠的話你托夢給我,我好燒給你。”


    “我又來了,下午一個學生帶著他的孩子來看我,小朋友喊我爺爺,原來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你看,我為你守了這麽多年,下輩子,是不是得成倍喜歡我?”


    ......


    ——


    不管怎麽說,女孩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


    看著地上躺著的三人,煞白的空間,棠凝選擇攤手,剩下的一切被元霆大包大攬。


    白色天堂的選址堪稱一絕,上頭是熱鬧喧囂的街市。


    嘈雜的聲音與濃鬱的香料味遮掩了一切罪惡。


    但今天,一切將要被揭開。


    路麵中間的位置突然產生異象。


    行至路中的行人似是碰到一個無形的壁壘,紛紛被驅隔在壁壘之外,無一例外。


    眾人不解,麵麵相覷。


    與此同時,壁壘內,地麵無故塌陷,光亮破土而出,越來越亮。


    大家下意識地後退,唯恐自己不慎掉入這不知名的洞穴。


    很快他們便發現這場塌陷僅限於圈定的那塊區域,除此之外,紋絲不動。


    有膽大者、好事者上前查看,當他們的目光觸及底下的景象,紛紛倉惶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他們被眼前的一幕驚得說不出話,自有下一批人湊頭望進去。


    不知過了幾輪,尖叫的尖叫,報警的報警,現場一片嘈雜。


    黑暗已浮出水麵,顯於人前。


    這時的棠凝和元霆正在做什麽?


    他們已經帶著女孩離開了這個肮髒的地界。


    綠色通道交接人來的很快,碰麵後女孩被妥善移交。


    兩人回到酒店。


    一番洗漱過後,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元霆摟過一臉困倦的姑娘,大掌輕拍,“睡吧。”


    棠凝往他懷裏靠了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輕聲喚他,“元霆哥。”


    “嗯?”


    “你第一次來歸南居找我的時候,趁我昏睡偷親我。”


    元霆坦然應下,是自己做下的事。


    “我問你為什麽要親我,你說是因為喜歡,當時我猶豫了。”


    元霆閉了閉眼,理性糾正,“你拒絕了。”


    棠凝抿了抿嘴,圈著他的手不露痕跡地收緊,“......原因是我不知道我能扛多久。”


    元霆接受這個理由,“嗯。”


    棠凝又道:“所以我不覺得在那時候接受你的心意是一件正確的事。”


    元霆低頭在她唇上重重地親了一口,表示他的不同意,“你有偷偷親我。”


    當時她去洗澡,自己守在門口,女孩出來時他裝睡。


    棠凝挽尊,“那是因為你沒躲。”


    ......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了,元霆接著往下提,“第二天我們做了沉香手串。”


    棠凝嗯了一聲,也想到當時的場景。


    他為她做手串,並把那顆裝著“神藥”的珠子加進去,戴在她的手腕上。


    隻是很快她就把手串取下來了。


    元霆問,“摘下它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棠凝瞄了他一眼,老實道,“在想你會不會生氣。”


    摘,是一定要摘的。


    對於那時候錯誤估算自己心意的她來說,跟元霆湊在一起,算是一件麻煩的事。


    元霆搖搖頭,“我不會生你的氣。”


    “後來我知道你沒生氣,因為我看到你給我倒的茶了。”


    那杯像是隨手一放的茶,就那麽精準地放到了主位,不偏不倚。


    棠凝彎了彎唇,“所以我很慶幸,在那之後,在我們重逢之前,自己還活著。”


    不然的話,是不是又是另一樁遺憾呢?


    今晚遇見的女孩,和她榆木男孩之間的故事,就是最鮮明的例子。


    即便有她出手相幫,但結局總歸是帶著悲涼底色的。


    元霆明白她的意思,“我們引以為戒。”


    小小的哈欠帶出眼角的淚意,棠凝聲音帶了點含糊,“嗯,睡覺吧,明天還要去那勞什子基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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