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差不多講完了,接下來到你了。”他莞爾一笑,麵色風平浪靜。


    “瀚源……”


    聽到這裏,她似乎明白,江瀚源為什麽總是表現得如此難堪。


    曾經她隻是簡單的認為,養子的身份隻是帶給了江瀚源一些身份上的負重,但沒想到,他的負重突破了年齡的界限,沉重到足以壓垮一個人。


    真的要對他說嗎?對比他的經曆,自己的根本不值一提。如果她的故事使他產生了嫉妒,那麽,這一層朋友的關係是否會出現不可愈合的裂痕?


    “你真的要聽嗎?”她的表情格外猶豫,渴望著從他那裏征求同意。


    他一臉輕鬆,無論曾經的遭遇有多麽難堪,現在他依然在這裏,依然能在這繁忙的世界裏生活,就說明他沒有過重籠罩於過去的陰影裏。


    “沒事的,我那種故事都說給你聽了,你的還能有我的悲慘?”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她欲言又止。麵對他的坦誠對待,再怎麽極力去為他再想都是無用的。


    她深吸一口氣,也在時間的慢調中細細講述她的故事。


    她和江瀚源有很大的不同,她是真真正正出生於原生家庭的孩子,父母從未拋棄過她。


    本應該過上普通女孩生活的她,卻也遭遇了不小的變故。八歲那年,父親遭遇了一次車禍,撞了他的人是一名開著小型貨車的酗酒漢子,因為開車太快,意識又非常模糊,導致他誤闖了紅燈。


    非常的魔幻是,罪魁禍首幸運地活下來了,但一切的不幸都轉移到了蒙上白布的父親身上。


    她愛自己的父親很深,因為他從來不會缺席於家裏。每次工作回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親吻母親和女兒的額頭,有空的時候,他會陪著自己聊很久的天,忙碌時,他也會抽空幫助母親做菜。


    可是,他走了。那個始終把愛無私的給予她們的父親,不可能再回來了……


    車禍的賠償金被酗酒者的家人從中作梗,隻賠返了原定金額的五分之一。


    這還不是她們母女遭遇的不幸之一。在那之後,家庭之中唯一的頂梁柱就是母親了,她每天都必須頂著失去父親的悲痛,強忍著工作的艱辛把活幹完。


    盡管薪水不多,過去的美好生活也早就一去不返,但母親的辛勞終究給這個苦命的家庭換來一絲希望。


    小學剩餘的四年和初中的三年時光,都是靠母親每日的省吃儉用做到的,她從未讓自己的孩子有任何一次不滿足,每一次打錢必有富餘,使得她每一天的生活和普通家庭的孩子沒什麽區別。


    直到送她上到高中時,意外再一次發生。炎炎烈日,工作完的母親拖著虛弱的身體回家,但回家的途中,父親曾經遭遇的陰影再一次返回籠罩過來。


    雖然所幸的是,母親沒有被車禍奪去生命,但是她的一條腿被汽車永遠的碾斷了……


    之後的故事,也同樣沒必要繼續講述下去了,聽完故事的人隻需自我想象,便能預測得到這個故事的後續。


    “原來,你也有過如此不幸的經曆嗎?”他也展現出了同情的目光。


    盡管真的想安慰她一些什麽,但礙於詞窮和靦腆,他隻能用這樣眼神給她振作起來的信心。


    “我沒事的,雖然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但是生活從來不會同情任何人的,所以我必須比任何都要學會成長。”


    “至少你比我好一些,不是嗎?你有親生父母,他們真的很愛你,而你也為了他們,獨自隱瞞自己感染的事情,然後找到這裏。”


    “也不用這麽嘲諷自己,你的養父母到最後也不會再打你了,他們應該是意識到了什麽吧?”伽羅不願聽任他的話語中再包含自貶,於是語氣輕柔的說道。


    “是啊,他們確實是良心發現了……”他抬起頭,借空白的天花板為畫布,描繪出一段被遮布掩蓋已久的往事。


    “被你們見到,就是我最大的不幸!與其如此,我們就應該從不相遇,我要死在那個礦井裏!”年僅十二歲的他語氣決然,眼中淚光閃閃。


    他的麵前是一臉茫然失措的父母,身後是深不見底的湖麵。


    “不是這樣的,瀚源,我們沒想過讓你這樣,我們隻是……”父親語速放緩,語氣中包含著懇求的意圖。


    “隻是因為你們一個礦井出事,丟了工作,一個賣包子發現食品安全問題,被人砸了牌子,然後全把氣發泄在我身上,對嗎?”


    此刻,他無聲的狂笑起來。每一次笑,既是在嘲諷父母的無情,也是在嘲諷自己的命運,更是在嘲諷天給他的安排。


    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個欺騙孩子的謊言。


    “我被你們撒氣的時候,我沒有哭過,我在學校被同學們欺負,我也沒哭過。有的時候我是真的想哭,你們知道嗎?”


    可你們,剝奪了我哭泣的權利,不是嗎?


    我努力在獲得你們的期許,成為一個優秀的孩子,但你們的要求為什麽總是這麽多?隻要我有一點出錯,你們就會全盤否定我,我比不上別人,你們永遠就隻會指責我無用。


    為什麽,老天如此無情,讓我來到你們的身邊,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你們這兩個混蛋,毀了我的一切!”


    我恨你們!


    永遠恨你們!


    至此,他選擇戛然而止。


    “總之,無論是你,還是我,都不用太過擔心未來,畢竟來到了這裏,不就是主動為自己找了一條生路嗎?”江瀚源說道


    “是啊。”她肯定的點點頭。


    她看向了自己的雙手。那雙潔白的手上,有不少的老繭,那些都是辛苦訓練的證明。


    其實自始至終,她也沒搞清自己感染絕症的原因。她加入了研究所,無非是和江瀚源一樣的經曆,被醫院隱瞞了病情,然後被研究所找上門,然後成為其中的一員。


    異構體的身份她也同樣對母親保密了。她很明白泄露身份會帶來的打擊,信息一旦暴露出去,諸多的人類永遠隻會懷揣著惡意帶來無窮的災厄,那將會是她們無法繼續承受下去的。


    為了生存下去,她必須付出努力的汗水,用異構體的身份為自己尋找遺失的價值,支撐起這個瀕臨崩塌的家庭。


    作為她的朋友,江瀚源沒有理由就這麽沉默下去。明明有著相似的經曆,可他的內心卻又是如同千年不化的玄冰,無法為她消融。


    猶豫片刻,他總想去做點什麽,於是一條手臂抬起,欲要去摟住她的肩。


    “瀚源,你是想安慰我嗎?”


    她怔怔地看著他伸到半空中的手,他的動作對她來說,意圖並不難猜測。


    他被察覺到了之後,尷尬瞬間就寫在了臉上:“隻是,有點想,但既然你很介意,那就算了……”


    他放棄了心中的打算,緩緩抽回手臂。


    但突然間,一隻柔軟的手掌抓住了他,製止了他的動作。


    伽羅的臉上無喜無悲,但是她的動作完全不匹配那張平靜的麵孔。她抓著江瀚源的手臂,讓它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沒等他突然反應,伽羅又輕輕的靠在了他的肩頭,雙眼閉上,仿佛在享受這種被人嗬護的感覺。


    那感覺如浴燦陽,溫柔的光輕輕撫慰著全身,那傳至耳畔的柔風,也在用溫柔的語氣為她那顆塵埃散落的心田打掃了一遍。


    “伽羅,你……”


    彼此無距離的接觸,牽動著他那少年稚嫩的情感。無數青春的羞澀之感,如同打點滴的藥水般灌入至每一條鮮活的血管裏,身體不停的打顫。


    然而,這份情感卻在有一瞬間超過了愛戀。她是自己的朋友,對於朋友急需慰藉的渴望,他伸出的那條的手臂就是作為知心朋友邁出的第一步。


    “謝謝你的安慰,瀚源,我很開心。”她說話的聲音十分輕柔,仿佛一被風吹,就會琉璃破碎。


    “嗯,沒事的。”他的手臂慢慢收攏,將她抱得更緊。


    臨近夜幕,金色的夕陽把半邊的身軀沒入了恒長的地平線裏。忙碌了將近一天,也即將在這個時間的交界處,迎來他們短暫的自由時光。


    但唯有六大檢測設備孜孜不倦,以飽滿的運作力維持著普萊克城的眼睛,在每一個人、每一件物體身上搜尋著病毒的痕跡。


    此時,監控大廳正前方的大屏幕上還是空白一片,其他的電腦屏幕也同樣如此。


    有警員見此,不由得對身旁喝著咖啡的同伴頂了頂手臂:“喂,我看這設備也沒什麽實際效果啊,我們不會是被那些科學怪人給騙了吧?”


    “你懂什麽?”同伴剛吞完醇香的咖啡不久,才緩慢開口道,“你以為是在拍科幻片,咻的一下就找到了嗎?雖然我也不懂,但對方好歹是聖翼王族的出身,憑這個響亮的名號他們應該不會騙人。”


    “唉,你們老說聖翼王族有多牛逼的,可我覺得沒必要把他們捧得很尊貴,這世界上又不缺他們一個強大的組織,你像是sur科技集團、天炎武宗這些,哪個不是知名於世的超級組織?”


    “你說的那些組織是很厲害,但還是很難比的上聖翼王族。他們用了幾百年的時間改過自新,又培養了非常多名絕於世的傳奇人物,為世界的發展做出了不可忽略的貢獻。”


    “嗶!”


    大屏幕上,數個斑駁的紅點突然現身於城市的一處方位,並發出了響亮的提示音。


    提示音不僅打斷了那二人的對話,更是引得大廳裏所有的人目光的匯聚。


    “你看,我沒說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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