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站內,空調裏迸發出令人暢爽的涼風,驅散了眾人身體上和內心的熱痕。即使是一月份的寒冬,研究所外麵大雪紛飛,但得益於訓練場獨特的保暖功能,哪怕是身穿清涼夏裝,也會仿佛置身於炎炎夏日。


    休息室的一眾人除了東方鴻羽和李空絕,基本人人到場。李空絕那家夥,明顯是對東方鴻羽的武技崇拜過深,就像是吃喝玩樂都在想著最喜愛明星的狂熱粉絲。


    不過嘛,他一直都不以東方鴻羽為競爭對手,他學著他苦練絕技,顯然隻是想和東方鴻羽搭個伴,成為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奪命雙郎!


    “哈哈哈,李空絕和那個東方鴻羽一個死腦筋。我上次見他跟東方鴻羽學起了連續空翻,那家夥學的可爛了,第一個空翻他就把鼻子摔腫了,等他下來買水時,我看著他那個鼻子,就像是在跟你說我踏馬是小醜,你不服?”


    陳彬這話一出,立刻在眾人裏點燃一陣爆笑。


    “也不能這樣嘲笑人家,畢竟到最後他還是練成了不是嗎?這對他的戰鬥能力是有提升的。”伽羅嘴角上揚的說道。


    “我當然知道,但我看到他就忍不住想笑。你看他成天撇著一條像個香蕉的頭發,哇塞那騷氣直撲臉上!騷的就像那個誰來著。”


    陳彬不停的說,眾人的笑點也不斷被他點破。哪怕說的是一些沒什麽營養的笑話,但隻要不過分至極,並能給大家帶來歡樂,那麽勉強是合格的笑話。


    過後,江瀚源環抱雙腿,像騎木馬一般把整個身體翹起來,感歎了一句:“唉,個性一些挺好的,這樣的人活的很逍遙自在,不會被繁瑣的規規矩矩束縛,真羨慕這樣的人。”


    眾人一聽他這話,亦或感到不解,亦或感到擔憂,亦或有些想笑。


    “喂,整天喜歡的憂鬱少年,誰又欺負了,讓你說這樣的話?”陳彬單臂摟住他的脖子笑道。


    “實話實說罷了,我過的可不像人家一樣‘人生得意愛盡歡’,哪怕身患絕症他都能以此為樂,我可做不到。”他閑散地努起嘴,牙齒在嘴裏不斷摩擦。


    “唉,你這個人總是那麽不自信幹嘛呢?明明自己都有不俗的能力,而且進步飛速,這樣的心態可不好接受接下來的任務。”伽羅有些無奈的搖頭。


    “是啊,瀚源,你這一個月的突破大家有目共睹。據我這些天的觀察,連東方鴻羽那個冷麵武癡都開始關注你了,見你每每突破極限時,他都會停下手觀察你一會兒。”陳曉邊說邊比劃著大概。


    “是嗎?哈哈,那我還真有幸。”


    雖然嘴上滿不在乎,但是一想到那個曾經待他蠻橫的家夥也會像一般人那般默默觀察自己,竟無意之中有股自豪感在腦子裏升騰。


    之後的時間,盡管還想繼續聊些什麽,但休息時間寶貴,大家不願意彼此打擾,休息室再一次被沉默覆蓋。


    隨後,江瀚源從口袋取出智能機做著自己的事情。除了聊天,還有一種方法可以使他的心情得到舒緩,那就是音樂。


    音樂是人類的一項最偉大的發明,它從古至今就存在,並被人類引以為傲的想象力和才華鑄就成永不倒塌的音樂殿堂,是和文字同樣永世輝煌的文明之證。


    如果說異構體還能享受人類哪種財富,音樂毫無疑問便是其中的一種。


    耳機重新戴在了耳朵上,優美動人的音樂隨即從小喇叭上傳出來,。


    “瀚源,你在聽歌嗎?”


    由於耳機的音量調節得比較低,江瀚源便從音樂的嘈雜中聽到另一個清晰的喊聲。


    他一轉頭,猜的沒錯,又是伽羅。這個女孩對自己的情感非常微妙,她是除艾妮婭以外唯一一個和自己交流接觸很多次的女孩。


    和她交流的感覺總是很愉快,一點兒也不會感到厭倦。雖然有時因為這種感覺,他會往深處去想。


    但他們是異構體,有這一層關係的存在,顯然並不合適。而且情感這種東西,他缺乏足夠的經驗去駕馭,所以處理它的最佳、最輕鬆的辦法就是“裝傻”,假裝遲鈍。


    “對的。”


    “什麽樣的歌曲,我可以聽聽嗎?”她兩眼一亮,露出了令人無法抗拒的活潑。


    “呃……也行。”他認真地點頭。


    隨後,他小心翼翼的摘下了一隻耳機,轉交給她使用。她笑盈盈地接過耳機,沒有一絲猶豫就戴在了右耳。


    一首動人的樂曲,以微妙的方式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


    默默注意這些的陳曉忽然眼前一亮,他敲了一下弟弟的腦袋,雖然力度不大,但還是成功地讓陳彬一陣抱怨。


    “喂,陳曉,你幹嘛?”


    沒等他反擊回去,他就被哥哥拉住兩條手臂拽了起來。


    “走! 休息夠了,跟我去訓練! ”陳曉用命令的口吻回複他。


    見此情形的江瀚源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發出詢問:“這才休息了多久,你就要回去訓練嗎?”


    “當然,一日之計在於勤……”他說話的同時,身旁的陳彬正在用力掙紮,似乎不願聽從哥哥的要求。


    “陳曉,我都沒休息夠呢,你幹啥呢!”


    然而,陳曉突然湊到他的耳邊開始悄悄講述著什麽。原本躁動的陳彬在聽到他那一番話之後,眼裏的瞳孔輕微收縮,像是聽到了難以置信的消息。


    很快,就連陳彬也換了一副臉麵,立刻乖巧的點頭表示該從聽哥哥的話。


    “那個,大家,我覺得我也不該太放鬆的,我要跟我哥去訓練了,就不陪你們了。”


    然而陳彬的演技怎麽說呢,他拋下了這句話後,兩道唇瓣就被吸進嘴裏用牙齒咬住,仿佛是在憋笑。而後他又甩開陳曉的手,一個疾步就衝出了休息站的大門。


    陳曉見老弟這麽多露餡,無語的閉眼歎息了一聲,隨後對著江瀚源等人笑嘻嘻的說道:“那我們先走,就不陪你們了,拜拜!”


    看著已經走出門的身影,江瀚源本想說點什麽挽留他們的,畢竟自己一點兒也不擅長應對有異性在身邊的場合啊!


    雖然和異性相處於一室之內,臭男人的想法會瘋狂鑽入腦袋,但伽羅畢竟是朋友,朋友的情誼相比於愛情更加純粹和美好。


    隻是,他這個朋友當的不怎像樣,憋了半天的嘴,哪怕連說一句“最近怎樣”都像是在要他的命。


    “瀚源,你還好嗎?”


    伽羅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眼中閃爍著憐憫的柔光。他接受到這柔光時,身體莫名的放鬆下來,仿佛她的目光有著浪漫的魔力。


    他說不出什麽話,隻能在沉默中帶著一抹笑意對她點頭。


    “說點什麽吧,不用這麽靦腆的。”


    每當夥伴在困境中心境不安時,她的笑容就成為了最有效果的心靈雞湯。這一次也不例外,她對他笑時,無盡的迷茫頓時被驅散了許多。


    他猶豫半晌過後,終於開口道:“好吧,要不……就聊聊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


    她愣下來思考了幾秒後,才知道他想問的是一個月前的的事。


    “嗬嗬,可是你都沒有告訴過你的,怎麽說呢?”


    “也是。”他沒有繼續猶豫,而是深吸一口氣,進入了講故事的狀態裏。


    “你們都知道,我隻是一個領養的孩子,我從來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我很好奇,你的養父母是出於什麽原因才選擇了你?”


    “原因嗎?”


    為了找到答案,他緩慢地沉入了由記憶組成的海洋裏,一點一點尋找著能拚湊在一起的記憶碎片。直到所有的記憶被整理成一道模糊的輪廓時,答案就將從這裏揭曉。


    那是一個銀雪滿天的月份,養父母丟失親愛女兒的時間已有半年,始終活在無窮無盡的悲痛當中。


    一個嬰兒降臨於礦井的休息棚子裏,他肌膚如雪,小臉蛋紅潤可愛,充滿了生命的氣息。一雙水靈的小眼睛睜開又閉合了許多次,似乎是在親眼看看這個降生之後的世界。


    一天清晨,所有身強體壯的礦工如約來到礦井,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工作,而是圍在那個來曆不明的孩子周圍。


    養父是一名礦工,也是唯一一個撥打急救電話的救命恩人。


    嬰兒被送往醫院看護,在這期間,不僅是養父,甚至是養母都願意為這個可憐的孩子搜尋親生父母。孩子的經曆折射出了他們相似的遭遇,他們何嚐不為此感到悲哀。


    然而,也如同那搜尋女兒一般,搜尋親生父母也始終無果。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孩子的遭遇,以及他那惹人憐愛的模樣,那一夜,他們改變了主意,讓他的命運從此改變。


    “這是好事呢,瀚源,你的養父母給了你活下去的命運。”伽羅說道。


    但他猶豫片刻,似乎不願承認著什麽,但又沒法忽略:“是啊,他們給了我生命,我很感謝他們。隻是,我的成長有些一波三折。”


    起初養父母並未把他當做真正的養子來看待,因為他們都是忙人,既要顧家也要工作,養成了煩躁而又易怒的情緒,而且,他們始終活在失去女兒的陰影中不願走出。


    引起他性格變化的不止這冰山一角,經曆太多的變故,他很早接觸過一些不該在這個年紀接觸的事情。久而久之,他的眼中似乎隻有排擠、痛苦、假笑的存在。


    誰願提及這些呢?讓他永遠埋藏在心底,不傷害任何人比什麽都好。


    “瀚源,真沒想到,原來你的養父母打過你很多回……”她聽完了他的講述,麵露驚訝。


    “我的後背還有大腿其實都有痕跡,隻是過去了很久,已經變得不那麽明顯了。”


    說完,他緩緩拉開遮擋後背的衣服,當後背的一部分暴露在燈光的映照下,她徹底傻眼了。


    遍布在後背的疤痕足足有二十來條,這些疤痕過去了很久,都已經已經結痂發白了。但這麽多的疤痕,還是讓人忍不住去想象他究竟經曆了多少的痛苦與折磨。


    “這些……都是用辮子打的嗎?”她輕輕撫摸了那些疤痕,強烈的凹凸觸感連續不斷在她的手上生發,一遍一遍告訴著她,少年曾經的遭遇沒有被人體諒過。


    “有一些是,剩下的還有用棍子打的。”他毫不掩飾地答複道。


    再次看著他那張無所謂的麵孔時,她終於有所體諒,江瀚源對於人情有多麽的悲觀與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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