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鬱隻見過江璨一次,還是在裴晏初的生日宴上。


    也是,像江璨這樣高高在上的集團話事人,彼時的周鬱作為一個小小鋼琴調律師,若沒有媒介,平日裏怎麽會見到。


    印象裏,江璨很難接觸,板著臉,周身縈繞著一股拒人於千裏外的氣質,不怒自威,壓得身邊的男伴大氣都不敢喘。


    那晚的宴會上,江璨和裴晏初搭過話,先是說了幾句關於某市政策調整的內幕消息,又聊了幾句公司企劃。


    彼時裴晏初還能戴著社交麵具與她交談兩句。


    直到江璨用公轉私,說了一句話:“我見到她了,她果然還活著,謝謝你和你母親對她的照顧,過些天我便接她回去。”


    江璨舉著香檳杯,想與裴晏初碰一下。


    裴晏初眼疾手快地把杯子往後撤,躲過江璨的碰杯,嘲諷地說了句:“要不說四九城的風水養人,我看江總未免也被養得……太癡心妄想了些。”


    周鬱哪怕不知道前因後果也能看出兩人間的暗流湧動,抿了口酒杯裏的汽水,默默吃瓜看戲。


    江璨也不惱,笑了聲。


    但周鬱總覺得,這聲笑,配合著江璨臉上寡淡的表情,看起來像破防。


    作為在商界摸爬滾打過的老油條,江璨很快整理好心情,風輕雲淡地問了句:“小裴總說的是,不過,商人嘛,有胃口總是好的。對了,怎麽不見顧小姐,她沒來嗎?”


    然後這才把眼神施舍般的落到周鬱身上,隻一眼,像是把周鬱的價值上稱衡量了個完全,嗤笑道:“原來換口味了。”


    兩句話,讓所有人都不痛快。


    江璨痛快了。


    她看著裴晏初,輕聲道:“隻要我想,還沒有我得不到的。一隻逃跑的兔子而已,遲早要被我抓回來。”


    裴晏初攥成拳的手驟然卸了力,轉頭看了眼周鬱,挑了挑眉,然後諷刺道:“madam, you should quit brain-dead novels.”


    還兔子,沒十年腦血栓的人說不出這種話來。


    哈哈哈哈哈哈有病。


    一句話就把江璨氣走了。


    周鬱把和江璨的見麵說完,衛許霽稍微揚了揚笑,很克製,看起來並不怎麽開心。


    天色已晚,路燈亮起了白光。


    兩人穿過纏繞著葡萄藤的花架。


    “周鬱,很多人都這樣誤解你和她的關係,你為什麽不疏遠她?”


    衛許霽沒忍住,看著周鬱挺秀的眉眼,問出口。


    她不是吃醋,隻是疑惑。


    從高中時代到現在,周鬱和裴晏初似乎一直被別人的綁定在一起。


    既然周鬱不喜歡,那為什麽還能繼續和緋聞對象做那麽久的朋友?


    她真的沒吃醋。


    就是想不明白。


    周鬱知道這是個不能敷衍的問題,略一思索,說:“就是因為彼此不喜歡才能做朋友。我喜歡你,你看我藏得住嗎?”


    “而且,衛許霽,你在真正了解我後,還會懷疑我和別人的關係嗎?”


    衛許霽搖頭,“不會。”


    “是這樣,認識我的人不會這樣想,不認識我的人怎麽揣度我,又關我什麽事?”


    “可是金寶……”她就嗑。


    周鬱失笑:“金寶又不認得裴晏初。”


    衛許霽不滿:“我也不認得她。”


    “你認得。”周鬱牽住衛許霽的手腕,邁向台階:“她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女朋友,你可以從我口中了解她,金寶不行。”


    論歪門邪理。


    誰都說不過周鬱。


    這樣想著,衛許霽卻因為周鬱待她和旁人的不同,歡欣雀躍起來。


    進門前,衛許霽含蓄表達了對周鬱朋友的善意:“她氣量好小,你朋友一說就氣走了。”


    “不吃醋了?”周鬱輕笑。


    “我沒吃醋。”


    客廳沙發上隻坐了江璨一個人,她手裏拿了一本書,因為角度問題,衛許霽沒看到是什麽書。


    聽到有人叫“二小姐”,江璨抬眼望過來,一眼釘在衛許霽臉上。


    很難形容那一眼的感受。


    像是被匍匐躲藏在陰影裏吐著信子的毒蛇盯上。


    而衛許霽就是那個待宰的獵物。


    一瞬間,危險叢生,寒意一寸寸爬上心尖。


    極具侵略性的眼神,讓衛許霽因為和周鬱說話而沒來得及壓下的笑容僵住了。


    她想起衛京玉中午電話裏說起的關於江璨的評價:


    “江璨?江家人都是瘋子,江璨最有病。她把我當玩具,當小貓,當小狗,欺負我,禁錮我。還在媽和爸離婚分割財產時,給我下藥,想通過加重我的病情,來控製我,讓我永遠留在那裏做她的玩具。”


    “更過分的你知道是什麽嗎?她送我的禮物裏有定位器。瘋子,真的,江家人應該排隊住進精神病院被安樂死,特別是江璨。”


    衛許霽通過直覺判定了。


    衛京玉沒騙她,確實是個瘋子。


    江璨合上書,壓在腿上,身上的氣場沒有周鬱形容的那麽冷硬。


    “衛許霽,我們前幾個月見過,我是你姐姐的姐姐,你可以叫我三姐。”


    她坐在沙發上一動沒動,沒有正常的起身接人,也沒有正式的自我介紹。


    或許是篤定衛許霽認得她。


    也或許,是覺得衛許霽不重要。


    衛許霽“哦”了聲:“可我怎麽記得,姐姐說,她隻有母親和我兩個親人。不過,她之前撿過一隻貓,讓我叫它姐姐,你也是無家可歸被她撿來的嗎?”


    把江璨比作流浪貓的說法,讓江璨皺了皺眉。


    人都是雙標的。


    曾經把衛京玉當作寵物圈養的江璨,隻是因為這一句冒犯矮化的話便覺得失權。


    她起身理了理衣服,向著衛許霽一步步逼近,手裏還拿著一本書。


    衛許霽看了一眼,是林應曾經給她讀的童話書。


    江璨看著衛許霽那張和江瓊相似但青澀稚嫩的麵容,恍惚又見到了江瓊在京市時的模樣。


    發色不對,張揚的小七喜歡把頭發染成誇張的銀白色,讓為數不多的出門,都變得耀眼矚目。


    評估過後,江璨不再計較衛許霽的冒犯:“伶牙俐齒,牙尖嘴利,和你姐姐一樣。”


    衛許霽淡漠道:“還是不一樣的,她根本不願意見你。”


    一句話直插江璨的心窩。


    江璨眼皮抽了抽,麵不改色:“她有些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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