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讓人知道,也怕嚇跑了他們,據我所知,他們一個學習黃老之說,一個兵家弟子,韓信是兵家弟子,與秦國也算是互相選擇,並無不妥。”


    “隻是蕭何,學習的是黃老之說,講究的是無為而治,與秦國的法治截然不同,若是本公子派人去找,恐嚇跑此人,強行帶回又擔心適得其反,不能為我所用。”


    “你是讀儒學,人又在稷下學宮,定然也通曉黃老之說,我要你找到蕭何以後,帶其遊學抵達鹹陽。”


    “我對你就一個要求,將你在稷下學宮聽到的所有對法家有利的辯論,全部告知蕭何,為了不露出馬腳,我許你向他傳遞儒家學說。”


    成蟜說完以後,就幹等著,眼睛盯著叔孫通,等待他做出回應。


    其實,他本來的打算是,在來齊國的路上,繞道去一趟泗水郡。


    隻是秦楚之間矛盾升級,他官方的身份是齊國使團,而這個使團的任務,就是聯合齊國,一起給趙國和楚國使絆子,還是不要去楚國冒險的好。


    經過韓國,途徑雍丘,再借一段魏國的路,就可以安全到達齊國,沒必要去招惹楚國,徒生是非。


    最主要的是,出發之前,王兄特別關照過他,讓他謹慎,不要找事惹事,一切以安全第一。


    給他安排了數千人的衛隊,這要是帶進楚國境內,還以為是先頭部隊打過來了。


    要是不帶,很容易被楚國暗中下手,思前想後,成蟜也就沒有去楚國。


    楚國沒去成,可他還是一直惦記著兩個人。


    秦國安定不動蕩,劉邦不造反,一輩子就是個泗水亭長,努努力做個縣令,也就到頂了。


    他有能力,可他是遊俠,不服管,這不符合秦國官場生態,秦國治國依靠的是律法,不是狹義。


    若是今天一個遊俠殺了人,明天另一個遊俠來複仇,有什麽冤仇委屈,提著一把劍就去殺人全家,那還要不要穩定了?


    正規途徑而言,縣令就是劉邦的極限。


    曹參做個吏員,樊噲繼續屠狗,他們固然頗有名氣,卻還不值得成蟜像對待漢初三傑那般,下定決心把人帶進秦國中樞。


    若是非要再加一個人,那就是陳平了,其他人沒有亂世,注定是平凡一世。


    成蟜不會刻意去提拔他們,也不會為了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把他們隨手殺掉。


    一來是亂世生英雄,沒有劉邦項羽,也會有項邦劉羽。


    二來是成蟜對王兄有足夠的信心,對這個時空下的秦國,有絕對的信心。


    不再服用重金屬的王兄,一定能活過混混劉邦。


    由韓非執教的扶蘇,即便做不到後世漢宣帝的王霸道雜之,也不再會是隻知道仁義的迂腐儒生。


    秦國不會亂,反賊沒有機會。


    “公子思慮周全,在下定然盡力而為,幫助找到兩人,並將他們帶到鹹陽。”


    叔孫通情緒比剛才激動。


    成蟜給了他做官的希望,固然令人欣喜。


    可讓儒家再度崛起,發揚光大的希望,又如何不令人興奮呢?


    他隻想製禮,不代表有光大儒家的機會放在眼前,他會視而不見。


    事實上,即便是成蟜不明說,他在找到蕭何以後,也會有意無意地向對方傳遞儒家的思想。


    這是成蟜看重,務必帶回鹹陽的人才,若是不出意外,將來定然是要進入秦國權力核心的。


    這樣的人,若是將來對儒家有好感,肯定會成為儒家在秦國壯大發展的機會,叔孫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隻不過,成蟜挑明之後,叔孫通就可以合法行事,不用擔心事後算賬。


    這是成蟜在打消他的後顧之憂,消弭他將來可能遇到的隱患,由此更使得叔孫通對成蟜敬重有加。


    成蟜依舊不知叔孫通心中所想,他讓叔孫通可以傳遞儒家學說,就是為了更快的催熟蕭何。


    曆史上的蕭何,最初隻是個縣吏,接觸不到諸子百家學說,更別說上層建築。


    一直到劉邦入關中,他才有機會從秦國的府庫中,拉走一車又一車的書籍,汲取二世敗亡的經驗,選擇了無為而治。


    成蟜認為,時代變了,不用再經受亂世戰爭,相對穩定的政治社會,秦國更需要王霸道雜之,而不是無為而治。


    所以,讓叔孫通傳輸一點儒家的思想,也有這方麵的考慮。


    要說擔心蕭何跑偏,成為一個隻會空談的儒生,成蟜完全沒有這方麵的擔憂。


    真要是跑偏,他也不可能是當初那個奠定大漢四百年基業的漢初三傑之一。


    蕭何之所以是蕭何,就是因為他能夠根據實際情況,選擇最好的方案,絕不是頑固迂腐的人。


    至於說,兵仙韓信,叔孫通隻要把他帶到鹹陽即可,什麽都不用做,兵仙自會成長為兵仙。


    兵仙者,出道即巔峰,巔峰一直在。


    有時候,無論其他人服與不服,信與不信,這世界上總是會有一些人,是生來的神。


    是哄騙,還是綁架,叔孫通自己選擇,韓信能忍胯下之辱,敢開口要大將軍,這點小事,在他的理想抱負麵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需要施展才能的舞台,來檢驗實踐畢生所學,期間經曆過怎樣的齷齪,都不會動搖他的心誌。


    韓信是個純粹的人,隻要重視他,給他帶兵,讓他打仗,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忽然,一束陽光從門縫鑽了進來,灑在成蟜的眼角。


    他微眯著雙眼,抬起手放在光束下麵,像是在捉弄陽光。


    恰好,田成在外麵敲門。


    叔孫通看了眼成蟜,依舊是一副與陽光戲耍的姿勢,便收回目光,安靜地等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叔孫通在田成府上見到了成蟜,收獲了為官的機會。


    於情於理,都應該在心裏感激田成,成蟜聽到敲門聲無動於衷,他出聲提醒一下,並不費事,門外很可能就是田成。


    現實是,叔孫通選擇了沉默,成蟜不能用常理推論,他若開口提醒,不見得就能示好田成,卻很有可能增加成蟜的厭惡。


    門外的聲音,他能聽到,成蟜肯定也能聽到。


    平白提醒,徒惹人煩。


    門外敲門聲再起,靜下去片刻後,田成在門外恭敬道:“公子,在下進來了。”


    田成推開房門,親手端著一盤洗淨瀝幹的紅棗,一眼就看到了和成蟜麵對麵坐著的叔孫通。


    他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頭,隻是覺得有些驚訝,並沒有往深處去想。


    叔孫通常年來拜訪的貴人不計其數,願意接納他的寥寥無幾,願意任用他的,更是一個沒有。


    成蟜是個很難搞定的人,叔孫通能夠和他坐在一起,確實值得關注。


    然而,成蟜又是個很難用常理推論的人,誰知道他是心血來潮,還是發掘到叔孫通的才能。


    無論是哪種,田成都不會沒事找事,就算他叔孫通真的有才能,和秦齊盟好比起來,一個人的分量,還遠遠不夠。


    稷下學子,本就自由,這個特殊時期,齊國更不會阻攔成蟜挖人。


    “方才前院來了不少大人,耽誤了一些時間,他們都想邀請公子過府赴宴,在下不好替公子做決定,就把他們都留在了前院等著,依公子之見,要不要去見見他們?”


    田成走到桌前,把他親自挑選好的紅棗,放在成蟜麵前。


    看著幾乎見底的蜜餞和果脯,心疼是一點也不心疼,固然貴重,他的心裏隻有欣喜。


    看樣子,賭對成蟜的口味了,這為他接下來的招待工作會大有裨益。


    “我在齊國除了田大人,就沒有第二個朋友,這些人邀請我赴宴,是想要和我結交,還是另有所圖,還請田大人幫忙參謀一二。”成蟜看著個頭飽滿,色澤勻稱的棗子,下意識就想拿起來一個嚐嚐,落下來的手錯位放在盤子旁邊。


    口中還沒有完全散去的甜味,讓他強忍住了吃棗的衝動。


    蜜餞果脯的甜度,遠在紅棗之上,這個時候吃棗子,很容易體味不到棗的美味,從而浪費了這精挑細選的棗子。


    “據在下觀察,這些人裏麵大多數是聽說秦齊盟好,想要趁機結交公子,作為以後在齊國的晉身之資,同樣也是為自己謀一條後路。”


    “還有另外一部分,他們也想結交公子,更多的是想和公子聊一聊當下的時局,這些人覺得秦王雄才大略,用人一流,既然選了公子出使,公子就必定有過人之處,外界的傳言斷不可信。”


    田成沒有一絲的猶豫,在成蟜麵前,他選擇實話實說。


    其他人想要謀個退路,他自然也想。


    而且,實話實說,並不影響齊王的吩咐,讓成蟜天天接待客人,不能讓他閑下來。


    叔孫通不就是客人嗎?


    在外麵等著的那些人,田成一個也沒有趕走,他們都有機會得到成蟜的接見,也都有機會吃閉門羹。


    沒見叔孫通之前,田成希望成蟜見個齊王安排的人。


    現在,讓田成把叔孫通趕走,把外麵那些人請進來,他還不敢驅逐成蟜的客人,強行為成蟜安排不一定願意見的人。


    “叔孫通,你要是沒有別的事情要說,就先回去吧,明天還是這個時候,你再來見我。”


    方才,田成進來的時候,著急給成蟜送棗,門縫留的大了些,半人寬的光束照亮成蟜半邊身子。


    他用手指輕輕地叩擊著桌麵,半空中懸浮著的細小顆粒,飄浮遊走,仿佛就是從他的指尖發出。


    成蟜伸出雙手,在陽光裏做揮砍的動作,會有一片細小物質追隨著他的手掌,聽從號令,很快就會恢複原樣。


    而更多的是,對成蟜的號令,愛搭不理,他就會停頓一會兒,繼續做揮砍狀。


    叔孫通埋頭起身,向後退去:“今日叨擾公子,已無他事,在下明日再來拜訪。”


    成蟜沒有回應,繼續向空中懸浮的千軍萬馬發號施令。


    田成看著叔孫通走出房間,扭過頭笑的寵溺,笑的討好。


    “時辰尚早,公子是要見客,還是要用膳?”


    別看成蟜的動作幼稚,行為像個孩童,可田成半點不敢把眼前這人當成孩童,輕視成蟜結局會很慘。


    在秦國的時候,趙使已經用生命,告訴他不要輕視成蟜,更不要招惹對方。


    “他們都是來拜訪我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就是在明知故問。


    田成心裏明白,言語間卻不能流露半點,他答道:“都是,公子出使齊國的消息,旬日之前就傳回淄博了,不少人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準備好拜訪公子了。”


    “那他們準備的禮物,一定都會用心吧。”成蟜跳過矮桌,落在桌子前麵。


    震起的塵土,漂浮在陽光裏,成蟜拉起寬大的衣擺,扇動飛起來的塵土,就像是泛著金色陽光的精兵強將。


    他玩的越開心,田成就越不是滋味。


    人至少,不應該,這麽直白。


    田成還沒有明白,成蟜那句唯一的朋友是什麽意思,隻以為那是成蟜在跟自己客氣。


    他現在體驗到的,隻是作為成蟜朋友的初體驗,後來一定會有更朋友的體驗。


    田成臉色尬白,道:“他們確實準備了禮物,想來為了拜訪公子,都是用了心的。”


    “收下沒?”


    成蟜又在陽光裏跳了兩步,拍拍手打散剛剛浮停的塵土,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沒有公子的指示,在下不敢擅自做主。”田成連忙跟上。


    眼中隻有禮物,確實符合成蟜平時的人設。


    隻是這麽容易就能完成齊王交待的任務,倒是讓他有些驚喜。


    齊王大費周章,田成不能理解真實目的。


    但他知道,隻要成蟜走出這個門,到前院見到那些來客,他今天的任務就完成了。


    “我不是一個人,我代表的是秦國,以及王兄的顏麵,那些禮物不能由我出麵收下,你替我去。”


    門都打開了,成蟜邁過門檻的腳,又收了回來。


    田成啊叫一聲,險些撞上突然停住的成蟜,匆忙後退兩步。


    “這樣,收到的禮物三七分賬。”成蟜回頭抓住田成的肩膀,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


    尤其是叮囑時的神態,讓田成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秦王的幾分影子,恍惚間險些把自己嚇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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