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平君,你放肆!寡人才是趙國的王,這裏是寡人的王宮,不是你懲罰家仆,耀武揚威的府邸。”


    趙王偃人未到聲先至,當著眾多寺人宮女的麵,不留任何情麵。


    他坐上王位後,便始終提防著這個前太子哥哥,不止一次想要弄死對方,奈何對方當太子的時間,比他做王的時間還要長,在國內早就擁有了一大批忠實的擁躉。


    其中,尤以宗室的呼聲最大,數次要求趙王拜春平君為相。


    既是前太子,又為了趙國質秦多年,勞苦功高。


    但是,趙王偃的王位是通過使小手段得來的,讓他信任春平君,拜為丞相,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雙方也都知曉彼此的心中所想。


    春平君見到趙王偃走來,也沒有初回趙國時的驚懼,他的背後是宗室,趙偃想要殺他,就要好好想清楚,王位還能不能坐得穩。


    一方不搞事,老老實實做臣,一方不殺人,清清靜靜做王。


    這是他們雙方形成的默契。


    然而,春平君今日擅闖王宮,確實讓趙王偃怒火攻心,感覺王的尊嚴,受到了踐踏。


    春平君隨手甩開擋在身旁的寺人,向前幾步,還算湊合地躬身行禮道:“大王召集群臣朝會,卻遲遲不到,百官擔心大王,特意推舉臣前來探問一二,若是唐突之處,還請大王以國事為重。”


    趙王偃急火攻心,嘴唇顫抖,卻是一句回懟的話,也說不出口。


    倒也不是說不出來,而是氣急之下,他想要破口大罵,想要親自動手,給這個話裏話外,棉裏藏刀的春平君一頓胖揍,好好地出口惡氣。


    但,王的身份限製了他。


    也隻有這個時候,他才會覺得,這個王位沒有那麽好。


    郭開做好忠實跟班,瞬間理解趙王偃的心情,站到趙王前麵,麵朝春平君就是一通責問:“春平君此言差矣,大王是趙國的王,那麽大王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是國事,試問春平君,你是否承認,耽誤了大王的事情?”


    春平君眼神厭惡地看了一眼小人得誌的郭開,在他眼中,這不過就是跟在趙偃身邊的無能紈絝,不過是長了一張溜須拍馬的嘴,仗著趙偃的恩寵,坐上了丞相之位,甚至在地位上隱隱要超過他。


    “這裏沒你說話的份,滾一邊去!”


    春平君冷著張臉,怒瞪郭開。


    這時,有了郭開的維護,趙王偃心裏也露出小得意,恢複了幾分平靜,任性道:“寡人身體抱恙,今日朝會由丞相全權處置。”


    說完,趙王偃扭頭便走,還丟給郭開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大王!”


    “大王!”


    “百官還在等候!”


    春平君的呼喊,注定沒有回應。


    郭開誌得意滿,一副小人嘴角,湊上前道:“春平君,走吧,大王國事纏身,不像你我這般閑人,即興而來,即興而去。”


    “郭開!汝尋死乎?”


    春平君脖頸青筋暴起,一雙凶狠的眼睛,恨不得吃下眼前的奸詐小人。


    整個趙國,誰不知道他春平君因為某些原因,隻有爵位和食祿,沒有擔任何職務,是整個邯鄲最清閑的宗室貴族。


    郭開的這一口陰陽怪氣,差點沒把他氣地昏死過去。


    看著春平君,一邊憤怒,一邊克製。


    郭開加大火力,接二連三地挑釁道:“春平君莫不是想要動手?”


    他歪著脖子,把臉伸到春平君麵前,道:“春平君若是心裏不滿,盡管動手,在下的臉麵或許不能讓你消氣,但是趙相的臉麵還是有些分量的。”


    “哦,對了!今天,本相代表我王主持朝會,春平君若是心中鬱悶,大可以狠狠下手,開定然是不躲不避。”


    郭開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姿態,春平君攥著的拳頭,久久無法鬆開,看著眼前那張令人厭惡的臉孔,想打,又滿是顧忌。


    郭開早就不是當年那個任他欺負的跟班了。


    “哼!”


    春平君怒而轉身,步子飛快,眼不見心不煩,看不到那張欠揍的臉,他就能夠平靜下來。


    “哼哼,氣量如此狹隘,不過如此。”


    郭開望著春平君離去的背影,冷言嘲諷,他從袖子裏摸出來一把布幣,隨手丟出去:“挨了打的,每人一個,你們趕緊去照看大王,別在這裏杵著了。”


    “多謝丞相大人…”


    郭開從來都不是大善人,給這些人錢,是給他們布恩。


    平時他不會打探大王的動向,這是為臣者的忌諱,但從長遠來看,這些小恩小惠,還是要經常給的。


    說不定哪天,就會從他們口中得知大王對自己生出不滿來,能夠提前布局,挽回信任。


    ……


    “來人,將這些士卒押下去,送入大牢,嚴加審訊,一定要問出來背後指使他們陷害李牧將軍的凶手。”


    郭開跟在春平君後麵,一前一後出現在百官麵前。


    與春平君的苦大仇深不同,郭開眉飛色舞地走出來,看到跪在地上的幾名士卒,又是一副悲慨憤怒。


    “丞相,這些人是什麽身份?什麽都還沒有問清楚,就這麽莫名其妙的來,莫名其妙的走?”


    “丞相,春平君,大王他何時能來?”


    “諸位,別急別急!”


    郭開舉起雙手,示意大家夥安靜下來,他二話不說就潑出去一潑髒水:“春平君擅闖宮闈,導致大王驚怒交加,此時身體不適,正在後宮調養,將這些士卒押下去審訊,也是大王的意思。”


    “丞相大人,這些人都是前線拚殺,九死一生逃回來,忠於趙國,忠於大王的精銳士卒……”


    一直沉默著的龐煖話到一半,郭開便笑臉迎了上去,潤物細無聲地插話道:“他們陷害李牧將軍,就是在毀掉趙軍,毀掉趙國,在下這麽做,也是為了趙國,為了大王,為了前線無數拚殺的將士們。”


    “他們不過是受了蒙蔽,不了解實情。”


    “老將軍,真相如何,隻有審過才知。”


    龐煖回邯鄲,就是擔心有人中傷李牧,甚至將郭開和宗室劃入同等的危險行列。


    結果卻是出乎意料,郭開和他在同一條戰線上。


    這讓他即便不滿郭開的處置,也還是忍著沒有發作,再三求情。


    郭開的眼裏,沒有合適不合適,隻有價錢。


    誰給他的價錢高,他就幫誰。


    秦國重金讓他幫忙,他就一定會幫李牧除掉負麵消息,做不到的話,就隻能說他對秦國沒有價值了。


    “老將軍,你為趙國戎馬一生,這些小事,就不勞煩你操心費神了。”


    郭開態度還算恭敬,他和龐煖沒有利益衝突,犯不著撕破臉皮。


    “春平君…”


    “此事不可為。”


    春平君恨得牙癢癢,卻還是憑借強大的理智,攔住想要上前爭辯的同黨。


    本想借此機會奪權,現在他退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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