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眼角努力打開,用盡全力試圖將在場每位官員都收攏在視線下。


    將關注的重點放在楚係身上。


    熊顛倏然抬頭看向成蟜,雙眸中的驚疑一點點消散,逐漸變成失落,悲傷與歎惋,他垂首重歎,壓抑著內心的悲痛,跟在同僚身後,走進宮殿。


    在邁過門檻的時候,因為腳抬得不高,而險些摔倒。


    好在成蟜及時伸手扶住,提醒道:“表叔,看路。”


    熊顛側過臉,看向成蟜,目光在他的臉上停留片刻後,說道:“多謝公子提醒。”


    他轉頭的幅度變大一些,看到身後不遠處的熊啟,喃喃自語:“唉,看路!”


    成蟜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真的隻是簡單的提個醒,沒有一語雙關的意思,隻是熊顛想太多了。


    熊啟表情猙獰,在察覺到兩人的目光後,他回以凶狠的眼神,裏麵充滿了恨意。


    熊顛又是一聲重歎,在成蟜的攙扶下越過門檻,略顯蹣跚的腳步,搖搖晃晃的背影,好似風中殘燭。


    但成蟜絲毫不擔心熊顛承受不住雙重打擊,相信他的心中,早就有了準備,隻是華陽太後走的太突然。


    直到此刻,成蟜才稍稍明白了一些。


    如果他把楚係鏟除掉,那麽華陽太後大概會比此刻的熊顛還要悲痛無聲。


    而今,走到熊啟前麵,就不用看見他們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


    “不!不!不!”


    “不可能,前幾日太後還好好的,怎麽會說沒就沒了?”


    熊啟用力搖著頭,一個勁兒否定現實,不願意相信所發生的一切,近乎發癲一般衝到成蟜麵前,被護衛攔住後,他凶神惡煞地指著成蟜,發出沒有任何事實依據的控告:“嬴成蟜,是你,是你!你為了鏟除楚係,害死太後,你罪該萬死!”


    “祖母養我育我,就算是要把楚係連根拔起,我也不可能對祖母下黑手。”


    成蟜看著發癲的熊啟,想要嘲笑他的胡說八道,可話到嘴邊,變成了真摯的心聲:“更何況本公子,從來沒有下想過徹底鏟除楚係。”


    “反倒是你,身為秦國封君,享受著王兄和大秦子民賦予的特權,卻在背地裏做著些危害秦國的事情,使得祖母一次又一次受你牽連,平白損了名聲。”


    聽到成蟜說他暗中危害秦國,一開始還有些心慌意亂。


    很快,熊啟便穩住了心緒,說他暗中勾結楚國,他送到楚國的信,並沒有泄露秦國機密,隻是告知春申君,此次救韓,秦軍誌在必得,希望楚軍能夠避開秦軍鋒芒,減少傷亡。


    這件事,說到底不光是拯救了無數楚軍將士的性命,也因為楚軍的避戰,使得秦軍沒有產生傷亡,是雙方互利的事情。


    且不說成蟜能不能得到原信,就算是得到了,這也不算是什麽大罪。


    他既沒有抱怨秦國,也沒有稱讚楚國,流露出向往之意,甚至還有些居高臨下的輕視。


    熊啟反駁道:“汙蔑,你這是赤裸裸的汙蔑!”


    成蟜回以冰冷的目光,沒有搭理他,吩咐攔人的護衛,道:“架進去。”


    “嬴成蟜,你汙蔑本君,本君要見大王!”


    “本君要見大王...!”


    熊啟的申訴,到頭來終究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早知道,他今天就應該告假不來。


    而今被成蟜控製住,絕不是什麽好現象。


    熊啟被護衛架著走了一路,放到殿內。


    國尉繚含笑看著這一幕,目光掠過熊顛,準備看一場好戲。


    病到下不來床的王綰,麵色紅潤地站在文官首位,雙手交叉疊放在身前,微合眼眸,耳朵卻是不放過場中的任何響動。


    “大兄,大兄!”


    熊啟站在殿內,環視一周,王綰、國尉繚之流,要麽無視他,要麽看戲,楚係的大小官員,卻是慌張掛在臉上,比他還要慌亂,根本指望不上。


    此刻,那個有事真上的大兄,成為了熊啟的救命稻草。


    他快走幾步,邊走邊喊:“大兄,成蟜他汙蔑我,我從來都沒有做過對不起秦國的事情,你要相信我啊!”


    熊顛還沉浸在華陽太後去世的悲痛中,隻是微微抬頭,看了眼逐漸慌了陣腳的熊啟,搖頭歎息:“唉,看路,看路。”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完全是聽不到的那種。


    不過,熊啟聽得明白,是看路。


    他不明白熊顛這個時候說這些幹嘛,完全沒有意義。


    熊啟再度問道:“大兄,事到今日,你能不能告訴我一句實話,大王在不在鹹陽?”


    熊顛默默搖頭


    過了一會兒,開口道:“我沒有騙你,是你不信罷了。”


    “這麽說,就是成蟜在汙蔑本君,大兄你也是這麽認為的,對嗎?”


    熊啟一聽大王不在鹹陽,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一絲生機。


    秦國重法,隻要等到大王回來鹹陽,調查清楚之後,一定不會讓成蟜胡來。


    熊顛避開了這個話題,自顧自地說著:“那日我問你,有沒有派人去楚,你的回答是沒有,而我派去的人卻說,你的人早就幾天前就去了。”


    “秦楚開戰,你我身為楚人,去信一封,關懷在楚親朋,無可厚非,這也是大王允許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隱瞞什麽,但你做賊心虛。”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與成蟜達成了合作,要坑害於我?”


    熊啟麵色再變,眼中生出幾分怨毒,沒有得到回應的他,繼續道:“就為了得到丞相之位,你勾結外人,對付手足兄弟?”


    熊顛重重一歎。


    “你需要冷靜一下,如不出我所料,公子手中必定有將你定罪的鐵證,還是想想辦法,該怎麽辯駁吧。”熊顛還是沒有忍住內心的善良,出言提醒道。


    “證據,他能有什麽證據?”


    “本君什麽都沒有做過,他哪來的證據?”


    熊啟微微一愣,陡然變得更加癲狂,大吼大叫起來,似乎大聲說話,能夠掩蓋著他的心虛:“秦國重法,等到大王回來,他的所有汙蔑自當土崩瓦解。”


    假證也是證!


    熊顛腹誹一句,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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