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楚人羋陵,見過公子非,不知可否拚桌一醉?”


    聯姻秦國的計劃泡湯之後,羋陵心有不甘,並沒有返回楚國,而是一路往東,第一站就到了距離秦國最近的韓國。


    苦於沒有楚王的符節引路,又沒有傳遍天下的名聲,隻能在新鄭到處打聽。


    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天前被他得知,韓國公子非喜歡到這家酒館喝酒。


    於是,便接連幾日到此,就為了等到韓非,希望對方能夠幫忙引薦到韓王麵前。


    要問為什麽他覺得韓非會幫忙,大概是楚國真的比韓國強得多吧!


    又沒有什麽得罪人的事情,羋陵相信,當韓非得知自己的目的後,會十分樂意幫忙引薦的。


    聯姻羋姓,韓國直麵秦國就多一份心安。


    羋陵也能夠借助韓國的能量,在楚國前進一小步。


    不如秦國,卻好過沒有。


    羋陵的一番臆想,外人自然不會知曉。


    不過,看著腰杆挺直的羋陵,張良頓生不喜。


    秦使到了韓國豪橫,人家代表的是秦國和秦王。


    你一個楚人,不入宮拜見韓王,跑到酒館找人,大概率不是楚使,所以,憑什麽豪橫?


    “不過是初秋,就這麽冷了,今年的冬天怕是要凍死人啊!”


    張良當即拿起一旁的坐墊,把兩個墊子摞起來,然後坐了下去,問道:“羋姓是楚國王姓,公子可曾聽說楚王遣使來韓?”


    韓非起身搖頭。


    他坐到了裏麵的,把外麵的坐墊讓了出來,打算讓羋陵坐下。


    “公子,你怎麽知道我腿冷?多謝公子厚愛,良卻之不恭了。”


    韓非剛剛站起來,還沒有在裏麵坐下,張良的雙腿就完全伸開,兩條大長腿,直接從案幾下麵穿過去,壓在了韓非還沒有捂熱的那塊坐墊上。


    “公子,這位是?”


    羋陵站在一旁,老臉微紅。


    眼前這名少年,看上去很不歡迎他的到來啊!


    韓非不善言辭,張良樂意代勞,他抱拳朝向羋陵,自我介紹道:“在下張良,無名小輩,知識淺薄,行為無禮,故而跟在公子身邊學習韜略禮法,如有冒犯之處,還請閣下見諒。”


    “知禮,但不多!”


    羋陵鄙夷地看了眼一個人占了三個位置的張良,不屑與之同坐。


    他目光轉向韓非,言明來意,道:“在下有一愛女,年華正茂,聽聞韓國太子尚未婚配,想要許給韓國太子,以促成韓楚聯姻,共抗秦國。”


    這時,酒館的小廝送了酒過來。


    韓非主動拿起酒壺,滿上兩杯酒,把自己的酒杯讓給了羋陵。


    見狀,張良把自己的酒杯放到了韓非麵前,朝著還沒有走遠的小廝喊道:“再添一個杯子。”


    小廝回頭稱喏,很快便送了新的酒杯上來。


    羋陵從韓非的手中接過酒杯,沒有托辭一番,也沒有半句感謝。


    直接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甚至,還將酒杯遞給韓非,讓他重新滿上,認為這就是應該的。


    韓非倒是不以為意,繼續倒著酒。


    張良年輕氣盛,當場暴走,他端起酒杯,猛地一仰頭,灌進了喉嚨裏。


    然後,他雙手拍在案幾上,差點將韓非倒出來的酒水弄灑,怒瞪著羋陵,說道:“位子還有很多,閣下不移步他處,卻苦苦糾纏公子,是想讓他人知曉後,給公子安上一個暗中勾結敵國的罪名嗎?”


    張良此話一出,羋陵整個人都呆住了。


    目的,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就是想要找韓非幫忙引薦一下,隻要見到韓王,一切就都開誠布公,何來暗中勾結一說?


    他不明白張良為什麽會如此不識趣,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斷他和韓非的交流。


    可是,韓非知道。


    韓非淺笑一下,把第二杯酒重新遞到羋陵手裏,然後經過一波拉扯後,接過張良手裏的酒杯,拎起酒壺給他倒酒,道:“小事,莫急!”


    倒完酒後,韓非放下酒壺,轉頭看向羋陵,依舊是和煕滿麵,說道:“請,離開。我,幫不了,你。”


    “你是韓國公子,當今韓王的王弟,幫我引薦到韓王麵前,若是能夠促成韓楚聯姻,定然是大功一件,從今往後,也不願繼續被疏遠在權力中樞以外。”羋陵端著第二杯酒,嚐試了幾次都喝不下去,他把酒杯用力放下,灑出幾點煩躁的酒水。


    張良想打人了,為了不給韓非添麻煩,他猶豫再三後,選擇繼續打嘴炮,說道:“太子的婚事,事關國本,由韓王做主,聯姻哪國,婚娶哪國女子,不是公子可以關心的事情,閣下來找公子幫忙,找錯人了。”


    羋陵臉色鐵青,在秦國被人看起,那是楚國確實不如秦國,打不過,也就惹不起。


    可是,這裏是韓國,他找個人幫忙引薦,還被拖三阻四,找各種理由搪塞推諉。


    這讓羋陵在秦國丟失的自尊心,再次挨上了重重的一腳。


    “公子,確定不願幫忙嗎?”羋陵大有下達最後通牒一般,問道。


    韓非輕輕拍著張良伸過來的腿,向羋陵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


    張良不情不願地收回雙腿,重新端坐,說道:“閣下若是拚桌飲酒還請坐下暢飲,若是談及他事,就請另尋他人。”


    韓非看看張良,再望向羋陵,點點頭,用眼神傳遞信息:沒錯,這就是我的意思。


    “貴客,我家主人請您即刻離開小店,請不要打擾店內客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衝突。”


    羋陵既不願就此離開,丟了臉麵,也不願繼續停留,多說求人的話,左右為難之際,酒館的前主人,現管事,帶著幾個五大三粗的小廝,來到他的身邊,有禮有節地趕人道。


    羋陵有了台階,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了店家的臉上,臉紅鼻子粗地罵道:“你是個什麽東西,弱國賤民也敢趕我離開?”


    聽聞此話,張良坐不住了。


    驟然起身,案幾上的酒杯都被他碰到了。


    韓非抬手擋住即將滾落案幾的酒杯,把它重新放好,然後起身拉住衝動的張良,搖搖頭。


    二人重新坐下。


    “貴客身份尊貴,小的不敢得罪,但是我家主人的話,小的也不敢不聽。”


    店家伸手摸了摸有些滾燙的臉頰,隔空與羋陵的目光,展開激烈的碰撞,互不相讓,叱道:“來人,趕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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