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都能分析出來的事情,那些人應該也能吧。”


    李信的聲音越來越小。


    倒不是他沒有什麽底氣,是怕自我打擊後,被成嬌二次打擊。


    因為,拿自身不夠聰明這件事來舉例子,讓他有一定的挫敗感。


    然而,這又是事實,讓他沒辦法否認,更沒睜眼說瞎話的本領。


    “看出來就看出來。”


    “鹹陽有王兄在,你操什麽心?我操什麽心?”


    李信沒有等來預料中的打擊,反倒是等來了成嬌破天荒的關心:“吃好睡覺,明早開工,鹹陽的事情就交給鹹陽的人處理吧。”


    成嬌的話,就像是一股暖流,流進了李信的心裏。


    他端起自己的飯碗,狼吞虎咽起來。


    次日,正午,雨已停。


    “將軍,像我這樣,擺開架子,然後掄開膀子。”


    嘭地一聲,石頭裂開一條縫隙。


    一名看上去幹瘦的老農,把掄出去的鐵錘收回來。


    李信抬起鐵錘的錘頭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石頭上的那條縫隙,看向民工的眼神裏滿是崇拜:“好力氣!你若到了軍中,絕對是一把好手!”


    老農舉起自己的右手,在李信的麵前伸開,中指和食指已不見蹤影。


    他嘴角上揚,牽動幾乎與麵部肌肉完全分離的臉皮,當著李信的麵,晃了晃殘缺的右手,把拇指彎曲起來,頗為自豪道:“年輕的時候,跟著武安君攻打趙國,老子一打二,兩根手指頭,換了兩個趙卒,值了!”


    “什麽胡服騎射?他們的頭都被老子砍下來了,也沒爬到馬背上去,去陰曹地府騎射去吧。”


    老農今日的話格外多,不知是看到軍伍出身的李信格外親切,還是見到年輕英武的李信,想到了當年的自己。


    他語氣驟然一變,接連搖頭歎息,繼續說道:“那一戰,慘啊!”


    “秦趙兩國都戰死了幾十萬人不算,武安君讓我們把投降的趙卒也有幾十萬,全都殺了。”


    “聽當年的老卒說,他們和其他五國的士卒都交過手,隻有趙卒最是凶悍。”


    “當時,秦軍糧草吃完了,還有幾十萬俘虜,讓他們吃飯秦軍就會餓死,不讓他們吃飯就要放他們回趙國。”


    “但是呢,趙卒凶悍,不同於其他五國,被秦軍打怕了,放他們回去,就算是再聚在一起對抗秦軍,也沒什麽威脅。


    趙卒不同,放他們回去,等他們吃飽飯了,緩過神來,再和秦國開戰,又要死傷幾十萬人。”


    講故事的,講的動情。


    聽故事的,聽的入迷。


    兩個人各自找了塊石頭坐下,民工深陷的眼窩裏,有幾顆晶瑩的淚水打著轉:“大王可以殺武安君,趙國可以恨武安君,誰都可以罵武安君殺降,屠夫。”


    “但是,秦軍不能,秦卒不能,秦人不能,武安君不殺那幾十萬趙卒,就會有幾十萬的秦卒,死在他們的手裏。”


    “武安君是秦國戰神,昔日是,往後亦是!”成嬌的聲音突然出現。


    他隨著鄭國視察挖渠,看到李信他們在這裏聊天,就過來看看,剛剛聽到他們在說長平之戰。


    “公子!”


    “公子,你昨天說的話,我是信的。”


    李信拱手見禮,老農也不管蹦落了一地的碎石頭,彎下身子,就準備跪在地上。


    成嬌眼疾手快,拉著老農,把他扶穩,說道:“你是老兵,是秦軍的軍魂,理當是我拜你。”


    說完,成嬌後退兩步,整理衣冠後,神情肅穆地朝著老農彎腰行禮。


    老農雙手發抖地拉著成嬌,激動地說不出話來,憋了大半天,才終於蹦出來一句:“我隻是個賤民,公子使不得。”


    “使得!”成嬌肯定道。


    “大王令我離開鹹陽,還有一件事。就是要去看顧你們這些為了秦國征戰的老兵,看看你們的生活,如果有什麽難處,盡管提出來,我能解決的全都幫你們解決。解決不了,待我回到鹹陽,告訴大王。”


    “不不不…!”


    老農一個勁兒擺手,淳樸道:“我們打仗,自有秦法論功行賞,不敢打擾公子和大王。”


    “隻是,還有一件小事,想請公子幫幫忙,和王上說一說。”


    看著老農那話到嘴邊,又有些退縮的的樣子,成嬌還以為是地方官欺負百姓,畢竟這種事在封建王朝屢見不鮮。


    成嬌一口答應道:“有事盡管提,你們為了秦國流血,秦國不能讓你們流淚。”


    “能不能讓王上改一改秦法,讓我們這些在戰場上受過傷,但是還有把子力氣的人,能夠再進一次軍伍,再為秦國殺一次敵。”


    和其他人比起來,我特麽就是頭豬,每天就想著躺平。


    成嬌在心中暗暗地扇了自己一耳光,下定決心,等回到鹹陽,他一定要把青樓開起來,為秦國募集軍資。


    “這件事,我會轉達給大王的。”


    成嬌留下,又與老農交流了一會兒,便和鄭國去轉其他地方了。


    路上,沒有其他人在,鄭國看似心不在焉地探問道:“公子也覺得,武安君坑殺趙卒是應該的嗎?”


    “我覺得,戰爭本身,就是不應該的,但是周室東遷以來,天下諸侯上百,征戰頻頻,沒有一天是不打仗的。”成嬌沒有回頭,邊走邊說,看似與問題毫不沾邊。


    成嬌清楚,鄭國是韓國人,不管他在秦國多久,都是韓國人。


    因為,鄭國不同於自魏入秦的張儀,也不同於自楚仕秦的李斯。


    他是純粹的技術人員,隻想修渠,不求在秦國位居顯貴高位。


    最為樸素的故土感情,讓他不願意看到韓國挨打。


    “秦國已經是天下最強,像周天子那樣,秦王登天子位,讓山東六國臣服朝拜,不也很好嗎?”鄭國心事重重道。


    他的目光鎖定在成嬌的身上,想要聽聽會得到怎樣的回答。


    盡管他知道,自己的方案不是天底下最好的,但這是他最想看到的,很希望能夠得到支持。


    “不好!”


    成嬌轉過身來,看著鄭國的眼睛,並沒有進行任何形式的咄咄逼人,平靜開口:“秦不攻六國,六國為何互相攻伐?趙魏韓同為三晉,三家之間的戰爭有因為秦國停止征伐而減少嗎?”


    成嬌自問自答道:“因為他們都想滅了對方,唯有天下諸侯歸一,才能結束彼此之間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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