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季璃書從雲樞中拿出了露營燈,和一些野外生存常用設備,兩人就著微弱的燈光吃了點東西。


    接著,季璃書便準備在旁邊再弄上一個鋪。


    雲痕躺在已經鋪好了那個幹淨床鋪,輕輕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說了句:


    “過來睡。”


    季璃書深深看了他兩眼……


    吃飽了人就會犯懶,她索性沒再折騰,投入了軟床的懷抱。雲痕順手便將她攬入了懷裏,一掀被子,將兩人蓋住。


    他側躺著,伸出手緩緩蓋上了她的肚子,輕柔地開口:“今天奔波了這麽久,會不會哪裏難受?”


    季璃書側目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我沒事兒。”


    雲痕似是不相信:“真的沒事兒嗎?”


    季璃書嗤笑一聲,道:“他也是堅強得很,我連融胎劑都喝過了,但他都還是好好的。”


    雲痕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什麽。


    他有些驚訝:“什麽?”


    融胎劑?!!


    雲痕光是聽到,便覺得心疼。


    這一刻,他對青涯的憤怒,到達了極點。


    他將季璃書的身體輕輕轉過來正對著自己,琥珀色的幽深雙眸緊緊盯著她。


    “是你自己喝的?還是誰逼你的?”


    他幾乎可以確定,無論是青涯還是星玦,都不可能會逼她去喝下融胎劑。


    季璃書不經意地道:“有誰能逼我?”


    “……隻是我自己不想要。”


    雲痕健碩的身軀驟然僵了僵,他覺得喉嚨發澀,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裏,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以我的能力,我無法對他負責。”季璃書說得雲淡風輕。


    “而且,我從未想過,要生一個孩子。”她頓了頓,語調漸沉,“何況還是青涯的孩子。”


    雲痕感覺心髒好似被揪緊著,他緊緊抱住她,俯首湊近她的呼吸,輕輕吻了一下她的唇瓣,讓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璃書,我在呢……”


    “你不用顧及其它,你隻需要想,你想不想要他。”


    他不想看到她這副彷徨的模樣。


    “是你在親自孕育著這個孩子,而且,他也在吸納你體內的毒素,陰差陽錯地救了你一命。”


    說到這裏,雲痕又忍不住覺得慶幸,慶幸季璃書懷著一個孩子,否則,他或許就會失去她了……


    季璃書垂著眸,睫毛下的清眸都是迷蒙的,不知在想什麽。


    “你說你過去的二十多年,渾渾噩噩,那……你想不想試試陪伴一個生命成長,重新體驗你曾經失去的一切,找回你自己。”


    在雲痕看來,如果這個孩子是懷在季璃書肚子的,那他便是無比重珍貴的寶貝。


    隻要是和季璃書有關的,都值得珍之重之。


    夜風穿過森林的枝葉,發出“簌簌”的聲響,聽得久了,反倒像是成了最有效的催眠曲。


    兩人聊著聊著,季璃書便毫無防備地在雲痕懷裏睡著了。


    “璃書。”雲痕擁著她,輕聲叫她的名,手指埋入她的發絲間,覆著她的耳,“……對不起,我錯得太離譜了。”


    雲痕嗓音沙啞低沉得厲害。


    他這輩子,做過最該死的事,就是為了雲凱,而放棄了她。


    ——


    夜半。


    一陣陌生的異香飄來,雲痕瞬間睜開了雙眼。


    隻見一道高挺的身影,逆著光單膝跪在前方,癡癡地看著沉睡中的季璃書,他的手正準備輕輕撫上她的臉,帶著無限的眷戀。


    雲痕沉著臉一把桎住了來人伸出的手,下一秒狠狠將他甩開了去。


    “別碰她。”


    雲痕斂眸凜聲警告來人,他特意壓低了嗓音,不想吵醒季璃書。


    空氣中有一股植物迷幻劑的氣息,季璃書此刻正處於沉睡中,對洞穴內的一切,毫無感知。


    雲痕緩緩放開季璃書,替她蓋好被子,動作溫柔至極。


    下一秒,他倏然凜冽而又狠戾出手,一拳揮向了身後的人。


    巨大的力道之下,青涯精壯挺拔的身形緩了緩,他單手抵住石壁,舌尖抵住齒根,隨意地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跡。


    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你竟然帶著她住在這種地方?”


    雲痕胸膛快速起伏著,他走近青涯,袒露的胸肌上赫然印著一道鮮紅的印記。


    青涯覺得,那一抹紅刺得他眼角疼,心也疼。


    ……季璃書是自願與這頭蒼虎結侶的!


    雲痕無視他眼中毫不遮掩的嫉妒,一把揪著他的衣領。


    “跟我出來。”


    他扯著青涯便跳下了懸崖,落入森林之中。


    因為有青涯的存在,四周的變異植物未見任何暴動。


    青涯方才站起身,雲痕鋼鐵般堅硬的拳頭,夾雜著疾風,毫不猶豫地便揮了過來。


    青涯眸光微斂,他一動不動,硬生生扛下了這一拳。


    他身形一晃,撲在了一旁的樹幹上,他甩了甩腦袋,視線才逐漸清晰了。


    明明那一拳力道極重,可他的嘴角卻勾起了一絲譏誚的笑意。


    ……不夠痛!


    比不上,心裏的痛。


    青涯緩緩站直了身姿,與雲痕對視著:“我不是來和你打架。”


    雲痕胸口快速地起伏著,拳頭攥得死死的:“就這麽將你打死,也太便宜你了。”


    兩人都是4s等階的高手,論身手和力量,雲痕自然是更勝一籌。但是,這裏是在森林之中,是青涯的地盤,要想在這裏殺他,幾乎不可能。


    雲痕看著眼前這張臉,胸腔裏的熊熊怒火仿佛即將無法壓製。


    他死死壓抑著怒火,冷聲質問:“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青涯抬起手背,一把蹭掉嘴角的一點猩紅,肆意道:“這重要嗎?”


    “再說了,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雲痕緊握拳頭,指關節泛起白色,就在他準備再度出手之時,青涯再度出聲。


    他語調一轉,帶著妥協和沉痛的意味,“……錯了就是錯了。”


    接著,青涯扔出一個散發著寒氣的精密的盒子,雲痕並未接,盒子落在地麵上。以盒子為中心,地麵上的藤蔓瞬間縮了回去,空出一片光禿禿的土地。


    雲痕猜到了,這或許是幾株高級的綠珠,這才會使得這些藤蔓不敢靠近。


    “……照顧好季璃書,我不會再出現在她的麵前。”


    “那些尾巴已經被我趕走了,航行器留在了禿岩頂,帶她盡快離開這裏。”


    青涯說完,抬眸看了眼山洞的位置,眸中帶著沉痛與不舍。


    他一直都有定位季璃書的訊環,當她出現在這片森林之時,他第一時間便趕了過來。


    他隻是想躲著悄悄看她幾眼,別的……什麽也不敢多想。


    青涯收回視線,暗暗自嘲般地笑了笑,便準備離開。


    雲痕卻突然出聲喚住了他:“青涯……”


    青涯沒有回頭,隻是腳步微頓,等著他的話。


    “錯了,便是要付出代價的。你想要就此作罷,沒這麽容易……”


    青涯不在意地笑了笑。


    代價?


    最慘痛的代價,他已經付出過了。還能有什麽?比得過他親手放棄自己的愛人和孩子。


    “你盡管來,我等著。”


    青涯丟下這一句,便消失在了幽森黑暗的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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