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非常冷。


    已經很久沒有見到薇了,阿迪勒心情很低落,快一周了,因為找不到什麽理由打電話給她,如果能找到那個跳芭蕾舞的女孩,是不是就有理由了呢?


    但是,用什麽辦法呢?


    上周末,阿迪勒很早就出門,在印刷廠附近待了一天,也沒有見到那女孩,又不能冒然去問那天遇到的那個女人,她回來了沒有,真是鬱悶。


    “我已與她重逢。”嘉寶在會議室內,腦海中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他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


    在那個人來了這裏之後,他才突然發現,以為過去早就結束的感情,隻是被他藏在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並沒有消失嗎?


    所以他那麽對自己!


    大衛剛在唱片公司樓下買完咖啡出來,就接到一個電話,是南音打來的。


    開口就是:“她在你那裏?”


    還來不及問候,被你省略了,大衛想笑,又疑惑:“她沒告訴你嗎?”


    南音開始發飆,或者說是抱怨,她很氣憤:“他們畫家都是瘋子,全都脾氣古怪,反複無常,總是一副醉生夢死的樣子。”


    這個嘛,大衛本來想說這話不對來著,但是南音歎了口氣,又說:“但也不是她一個人是那個樣子,過那種非同尋常的生活,每次都是,她大概把每次感情失敗的痛苦當作創意的前兆,認為沉溺在那種痛苦中,是藝術創作的先決條件。”


    “我不是說你。”


    這個解釋是多餘的,當然包括我在內,大衛一邊推門一邊問:“需要我讓她給你回電話嗎?”


    “不,不用了。”電話那邊很快說,然後掛了電話。


    那次去玻璃屋看她,見到南音的時候,她對本身有情緒病,又染上酗酒毛病的薇很生氣,為了讓她振作起來,嘲諷薇:“你何必跟自己都水火不容呢?起來!”。


    “雖然喝了很多,但她並沒有真醉。”在見到薇的時候,那種感同身受、刻骨銘心的酸痛,現在想起來,依然會讓大衛雙眼泛起潮氣。


    喝了一口手裏的咖啡,大衛又想起,那時候,自己曾問過南音,或者自己,如何讓她擺脫那種痛苦。


    “對於她這種,已經從學院派殿堂出來,作品也曾經大賣過的藝術家來說,結束這種痛苦生活的唯一方式,應該隻有結婚,進入家庭生活,或者,更具體地說,就是為人父母。”


    “我娶她。”


    “什麽,你不是昨天才說,這會讓她鬥誌喪失嗎?”


    “你想得美。”兩人正在爭吵,沙發上傳來薇冷冷的聲音。


    “早。”進門的時候,阿莉婭從後麵跟上來,拍了大衛一下,熱情洋溢的美女喜歡勾肩搭背:“看來我不是最後一個,還有三分鍾。”


    “嗯。”


    崔妲曾經打來電話問候過一次,號碼是誰給的,答案顯而易見,薇本來很不高興,對方簡短地商務客套了兩句,直奔主題:“你當初離開我哥哥,是你自己設計的嗎?”


    薇注視著高酒杯口金色的邊線,想起第一次見這女孩的時候,是在她家的家族聚會上,對方斯坦福大學畢業後,在高盛證券及債券部門任分析師,兩年後,回歸家族企業。


    “你想說什麽?”


    “我見過和你一起吃飯的那個人,那個芭蕾舞演員。”


    “是。”


    那邊很安靜,大概兩分鍾後,崔妲才說:“那麽,打擾了。但我仍想告訴你,並不是像報道裏說的那樣,你是哥哥執掌集團後推出的最有商業價值的年輕藝術家。你就是你,他要求你追求品牌性,延續作品的辨識度,你誤會他這隻是從商業角度的考量,或者,他隻是想先跟你結婚,並不是阻止你去實驗其他的風格。”


    薇冷笑:“我這個品牌,已經打上了他的烙印。”


    聽到了這句話,崔.丹尼爾痛苦地揉著臉,居然還心存幻想,原來結局早就注定無法挽回了,即使自己已經查證了是誰主導了那次偷拍,知道了八卦記者收錢亂寫的緣由。


    她強製流放自己,隱遁消失,選擇了不做誰打造的品牌,不想帶有任何人的印記。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最喜歡的她的作品是《磨盤的麥粒》,而不是《寐》。


    這些,她都已經不需要,也不想要知道了。


    自我懷疑和無能為力,總是在自己身上此消彼長,外界如南音、安娜那樣的人,總是認為每次失戀後的自己是自我懷疑最嚴重的時候,其實真正最嚴重的時候,隻有薇自己知道,是在和崔蜜運的期間。


    每天,自我懷疑總是從天而降,有段時間,薇對繪畫恨之入骨,崔對傳媒所說的、對自己的指控,人總是本能地先保護自己,薇能理解,但並不代表願意原諒,雙方都認為被自己所愛之人背叛。


    崔詛咒了錯誤的情人,但又因仍然深愛著她的事實而感到痛苦萬分。


    他不知道的是,崔雪緒女士,曾經對自己說過一句很經典的評價:“作為藝術家,我和我兒子一樣喜歡你,但是作為女人,你麵目可憎。”


    雪緒女士繼續說:“憤世嫉俗、經常不按常理出牌,藝術家們總是這樣,將自己隱遁於人世之外,這樣的人,不適合結婚。”


    最後幾個字才是重點,薇一直端坐,此刻微笑:“請你離開這個房間,以最快的速度,我也會收拾東西離開。還有,作為上流社會的社交名媛、舞池皇後,您當然是麵目可親,這我比不了。”


    居然出言頂撞!


    雪緒女士驚訝地看著薇,顯得不可置信,她搖搖頭,一副薇作為晚輩很失禮的樣子:“你真是被寵壞了。”


    “您被全家寵壞了。”


    會議確定了第三張專輯的四首歌曲,《天鵝》《白楊》《女巫》《狼》,大衛負責《天鵝》mv的拍攝。


    結束的時候,嘉寶拒絕和大衛握手,她說:“合作愉快。”


    阿莉婭將一切看在眼裏,攬著大衛的肩膀:“你是不是欠小女孩一個解釋?”


    大衛停下腳步,想了想,都還沒有開始,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在情感上,我並不虧欠那個孩子,沒有理由要給她一個解釋。”


    “對你來說,還沒有開始,對那孩子來說,她已經暗戀你三年了,或者在她看來,她本來已經快接近成功了。”


    大衛摸了摸自己的臉,哀怨地說:“都是這張臉害了我。”


    阿莉婭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捂著肚子:“你這,好吧,中午要和我共進午餐嗎?”


    “薇會來找我。”


    為了不給薇和那個法國女人一起吃飯的機會,早上出門的時候,大衛告訴薇,中午會帶薇吃她喜歡吃的素菜館。


    薇聽了這話,好些想笑:“你是不是瘋了?”


    “哼,你又知道別人是怎麽想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大衛心裏出現的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在去“藍門”接薇的路上,大衛仍然想著南音當日的話:“如果薇不曾沾染那種麵部可憎的疾病,她的創作會不會不可限量呢?”


    “不,她隻能通過畫畫來治療她的痛苦。”


    所以,和薇再次相遇之後,《幻滅》巡演結束後,大衛親手埋葬了自己的舞鞋。


    從來,相思之人隻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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