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學院一年一度的劍術比賽在亂中有序地展開——截至目前,已經發生了三起因為參賽選手走錯了比賽場地導致直接被判負的事件,不過,這種馬虎大意的事情,絕不可能發生在瑞拉身上。


    還發生了一件聽起來很駭人,但是和絕大多數人沒有什麽太多關係的事情:皇太子在和皇家騎士練習魔法的時候,因為興奮過度,差點兒融化了皇宮上下所有的金屬,除了導致建築受損外,還導致了皇家地牢的各種花裏胡哨的屏障和機關受損,多年關押在那裏麵的重犯要犯不得不集中轉移去別處、等待地牢修繕。


    “我真的覺得他不適合當皇帝,他適合當小孩。”瑞拉對於皇太子的評價和從前一樣很尖銳,“我真不覺得他還小,他今年也十八了吧,哪怕按照我們的標準,也是成年人了。”


    莉莉安娜陪伴了瑞拉的每一場比賽,也正是因為如此,她覺得瑞拉能堅持下來這個超長的賽程簡直是奇跡:多個場地讓賽程比以往都要緊湊,瑞拉平均不到兩天就要比一場,除此之外,她還試圖正常完成課業,而莉莉安娜這個每天去給她加油打氣的人都累得不行了、每天朝床上一癱沾枕頭就睡著,瑞拉居然還能保持神采奕奕。


    “我其實覺得自己也有點兒作弊,”瑞拉對莉莉安娜說,“我能用治愈魔法悄悄快速治療很多瘀傷和擦傷,那些人不行。”


    “那他們還有各種藥可以喝呢,你又沒喝。”莉莉安娜感覺瑞拉有時候太講究這種程序正義了。


    瑞拉迄今為止隻贏了一場比賽,但她卻因為覺得自己勝之不武拒絕慶祝——她的對手在之前比賽裏手臂嚴重受傷,讓她在劍術比賽階段就輕鬆打落了他手裏的佩劍。


    現在,莉莉安娜正坐在學院臨時修建的圖書館裏眉頭緊皺,她麵前的書頁從至少一個小時前就沒有翻動過了。


    瑞拉沒有比賽、回宿舍養精蓄銳的時候,莉莉安娜基本都坐在這裏,她在思考如何在賽爾斯修建一座平民學校——以及,如何擴大她們的隊伍。


    某天晚上莉莉安娜躺床上回顧她和瑞拉到底已經做了哪些事情的時候,驚覺她們目前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注意力隨時都在轉移,太多事情起了個頭就因為各種原因放到了一邊去。譬如,現在她在策劃平民學校,瑞拉在打劍術比賽,她都快忘了瑞拉上一次驗證科學定律是啥時候了。


    要做的事情太多,人手又太少,總是這樣猴子掰玉米,莉莉安娜擔心到頭來會什麽都做不好。


    但是,招納凱特的經曆是不可複製的,她和瑞拉不能指望再發生意外,然後一個人誤打誤撞了解了她們的秘密、成為她們的同伴。


    在瑞拉和莉莉安娜轉述完她和瑪利亞·愛德華茲的對話後,莉莉安娜感覺到了進退兩難:她真的認為瑪利亞·愛德華茲是一個很值得爭取的對象,但她又實在恐懼再增大泄露身份的風險。


    女仆梅根安靜地侍候在一旁,她正在思考如何提醒自家小姐,她在含羽毛筆的時候又不小心把墨水弄到了嘴唇上——從前莉莉安娜都會立刻把吃進嘴裏的墨水“呸呸呸”吐掉,而今天,她居然完全沒有察覺。


    女仆有時候也很好奇,小姐到底在想什麽呢?但是她不允許自己去問,她認為這是一種逾矩。


    意識到有人正在朝自家小姐的座位方向走來,梅根在心裏替小姐歎了一口氣,小姐如今對不熟悉的貴族青年前來搭訕的行為十分厭煩。


    今天下午,當一個青年這周第四次過來向她問候安好的時候,小姐甚至合上了書頁,微笑著說道:“你幹脆把這周接下來所有的早安午安和晚安一起說了吧,我也會一口氣答複你,節約雙方的時間,好嗎?”


    小姐臉上笑意嫣然,紅色的眼瞳裏卻跳動著怒火,梅根在一旁看著,覺得自家小姐的氣質不知不覺間已經變了好多,梅根如今已經很少去回憶小姐從前的做派了。


    莉莉安娜聽到了靠近自己的腳步聲,但是她懶得搭理,直到來人站在自己麵前好一會兒,她才終於抬了一下眼睛——然後愣住了,因為站在她麵前的,是克勞爾·萊恩。


    她和克勞爾·萊恩似乎還從來沒有單獨說過話,莉莉安娜緩慢地意識到這件事,這個人對她來說又熟悉又陌生的,一時間還讓她有些別扭。


    有種聽舍友說了一整個學期的曖昧對象,連他手掌上生命線和事業線哪根更長都曉得了,三個人一起出去玩時舍友有啥事走開了,留下你一個人和對麵男生時空氣裏彌漫著一股“不自然”的感覺。


    她站起來邀請克勞爾坐下,兩個人開始了尷尬的寒暄,莉莉安娜祝賀了克勞爾目前的全勝,克勞爾對莉莉安娜正在翻閱的一本神學書籍發表了看法——而莉莉安娜已經完全忘記自己讀到了哪裏,她得知克勞爾來圖書館是來找一本關於蝶棲木的書。


    得知克勞爾仍然還在努力研究那塊疑似真菌感染的木頭,莉莉安娜很高興,正當她打算順著這個話題聊下去的時候,卻聽到克勞爾說道:“斯諾懷特小姐,明天就是瑞拉和蘭斯洛特少公爵的比賽了。”


    哦……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專門來找她的嘛。


    “克裏斯不會傷害她的,你放心。”莉莉安娜說道,“他要是過分了,都輪不了你,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不,這個我倒不擔心,少公爵的為人,大家還是看在眼裏的。”沒有了瑞拉在身邊,克勞爾和莉莉安娜的對話還是不自覺地開始使用客套疏離的語氣,“瑞拉一直都很期待能夠和少公爵的對陣裏學習到一些東西,我有些擔心少公爵因為您的緣故,對瑞拉太手下留情,那她會很失望的,畢竟她念叨了很久,少公爵是她這次比賽能遇到的最強大的魔法師。”


    謔,小夥子,很有前途嘛。莉莉安娜微微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真沒想到克勞爾會說這種話,還以為又是“不要讓她受傷”之類的老生常談,她感覺自己對克勞爾的印象分又提高了一點。


    “不用擔心,這一點我也和克裏斯溝通過了。”莉莉安娜回答道。


    她甚至還替克裏斯征求了瑞拉的意見:“克裏斯說,你要是隻想比劍術,那他就前半程好好和你比,如果你想領教一下他的魔法,那他可以隻防禦不進攻,把比賽拖進加時。”


    瑞拉的答案也顯而易見:“請讓他一直好好地和我比!賽場是嚴肅的,我可不想欠他人情!”


    “嗯……我會好好思考什麽才是‘好好地’比試,”從莉莉安娜這裏得到回複的克裏斯托夫也露出了一種很微妙的表情。瑞拉·格林的比賽他也去觀摩了一兩場,客觀評判,因為力量和技巧的差距,他應該可以一兩招之內就把她的劍打落在地上——但他認為如果自己真的這麽做了,莉莉安娜會不高興,同樣的,如果表現得心不在焉,她同樣會不高興,甚至可能更不高興、覺得他在輕視她的摯友。


    所以為什麽把瑞拉·格林分來他的組啊,男人覺得這事情比賽爾斯的很多難題都還要棘手,這種事讓福蘭特·斯諾懷特來多好,自家兄妹,關起門來怎麽打都行。


    不過,這不是克裏斯托夫他如今最關心的事情,哪怕皇太子和福蘭特·斯諾懷特都用他們不同的方式“親自關心”了明天他和瑞拉·格林的比賽,克裏斯托夫的注意力仍然在“凱瑟琳·薩沃伊”這個名字上。


    對莉莉安娜是皇帝私生女這件事,男人幾乎沒有什麽心情波動,他非常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論。但是對自己居然掉進了皇帝多年前布置的陷阱裏、一直誤認為莉莉安娜是皇後的女兒,這讓坐擁“風聲”的男人感受到了實打實的挫敗。


    對此,瑞拉也和莉莉安娜發表了銳評:“咋說呢,我有種‘嗬,你小子終於也有算錯事情的時候’的感覺,不曉得為啥,還挺解氣的,雖然我也搞不懂在氣他什麽。”


    莉莉安娜被逗得咯咯直笑,她明白瑞拉的意思。從和克裏斯托夫產生正式交集開始,一直都覺得他什麽都知道,這種“全知全能”的感覺很容易讓和他對話的人產生“我在被俯視”的不適感,哪怕他不是故意的——但實際上,莉莉安娜覺得克裏斯托夫有時候就是故意的,他很享受這種“我知道你們所有人不知道的事情”的感覺。


    “這說明,咱們不用神話任何一個人。”莉莉安娜總結道,“隻要是人做的事情,那就可能存在疏漏和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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