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在即,天南地北的舉子齊聚京城,吏部考功司錢乎安買賣殿閣名額的事被十八營死死壓了下來,眾舉子連那點星樓背後的東家什麽時候換了都不知道。


    春闈開始前一夜,慕無錚約見唐舟詳談科考諸事,遞給他一份春闈事宜準則,“本王按照吏部這些年來春闈的細則謄了一份,除此之外又加上幾條最大程度可保考場無虞的細則。”


    唐舟接下那準則,將其打開當著慕無錚的麵細細查看。


    “殿下心思縝密,臣會按照殿下說的辦,如此嚴密的準則,想必白洛水亦不會反對。”


    對其囑咐道:“考場之中人多雜亂,屆時我或與太子帶兵親臨考場,此次春闈要嚴抓代考作弊之流,尤其是一些非富即貴的世家子弟,弄虛作假絕不能出現在這次的春闈之中。”


    唐舟看著慕無錚一副運籌帷幄的架勢,忙頷首:“殿下放心,臣心中有數,若發現弄虛作假之輩一定當即交予殿下發落。”


    慕無錚滿意地目送他離開之後便開始提筆給慕無離寫信,請他在春闈之日調動一營帶兵圍住考場,保證春闈沒人敢鬧事。


    明明二人距離不過一條不到百米長的地道,但慕無錚就是拿不下那個臉去找他。


    一想到那流言是自己親自放出去的,他始終覺得愧對於他,但就立場而言他又不能不這麽做,重重心緒之下,他已經兩日沒去找慕無離了。


    對方定能猜到這是自己的手筆。


    慕無錚幽幽歎氣,連現在找人家借個兵維護考場都心虛得要靠寫信。


    慕無錚啊......你看看你真是。


    春闈當日,所有考生聞雞起舞,爭先恐後過那狀元橋,集結在考場前排隊入場。


    黎明爬上考試院的紅牆,慕無離目光銳利如鷹隼,帶著數千黑甲精兵忽入城內,士兵皆手持長槍,氣勢森然宛如嗜血的兵刃。


    隻見慕無錚同主考官唐舟、白洛水乘軟駕向慕無離迎麵而來,在考試院門前停下。


    晉璉高聲道:“奉太子和端王之命,調黑甲營於春闈外場駐守,整治舞弊!若有宵小膽敢作弊鬧事,直接押入刑部大牢發落!”


    慕無錚下輦走到慕無離身旁,晉璉到二人身前開口道:“二位殿下,這次從城門到考場的街道全部戒嚴,考場外除了五百名官兵,黑甲營也會在外麵駐守。”


    眾舉子紛紛駭然,朝慕無離和慕無錚下跪行禮。


    “沒想到這次春闈竟然能看見太子殿下和端王殿下一起出現,真是稀奇啊!”


    “看來這次春闈與往常不同,嚴抓作弊竟然還出現了黑甲營,好嚇人啊......”


    負責監察的官兵開始搜身,已經有十多人陸續進去,待過到一位錦衣男子時,官兵從他身上搜出一卷字條來,臉色突變。


    “來人!”


    “把他拿下!”


    官兵蜂擁而上,直接將那錦衣男子拿下。


    那錦衣男子勃然大怒,大聲吼道:“黃大學士可是我舅舅!我母親可是定國侯府出來的人,你們有什麽膽子拿我——”


    “我看誰敢得罪黃家和定國侯府!”


    黃家是京城名門望族之一,子女與幾個有名的世家互為姻親,朝中關係盤根錯節,旁人根本不敢招惹。


    眾考生紛紛側目,看向考生之中那黃大學士的嫡子黃峪,隻見他滿臉尷尬地看著那被拿下的錦衣男子,結結巴巴道:“的確......是我表弟......”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這人可是黃大學士和定國侯府出來的世家公子,不知那太子殿下和端王要如何處置。


    慕無錚半躺在慕無離特意喚人抬來的美人榻上,看上去氣定神閑,那慵懶的目光緩緩落到那錦衣男子身上。


    清冽的嗓音悠悠開口,“押進刑部大牢,取消春闈資格。黃大學士或者定國侯府有什麽不滿,盡管來找本王。”


    慕無離端坐在一旁揮了揮手,“帶走,五年之內不得參與春闈。”


    那錦衣男子驚恐地抬起頭,臉色煞白,渾身癱軟,任由官兵將他帶走。


    在場的世家公子們紛紛麵如土色,他們忽然意識到這次科考他們優勢全無,以往科考的考官都會顧忌他們的身份對他們這些世家公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認定了在場的官兵不敢動他們,沒想到這次春闈端王竟然和太子親臨考場,還帶著黑甲營!


    眾世家公子在隊伍後頭議論紛紛,他們聚集了一批人要求麵見皇帝陛下,要黑甲營離開!


    至於端王和太子會不會發怒,他們身後有世家撐腰,大多都在官場中任職,更何況法不責眾,到時候朝堂上的父輩們一定會替他們辯駁,但如果現在不鬧,他們就要和那幫低賤的泥腿子平起平坐了!


    一瞬間場麵忽然嘈雜起來,慕無錚注意到隊伍後排場麵混亂,有越鬧越大的架勢,忍不住起身朝那夥人走去。


    之間其中一個世家公子滿臉憤慨指著慕無錚道:“你算什麽東西,區區一個叛國賊的義子,連皇親都算不上,憑什麽針對我們,與我等為敵!”


    慕無離站在慕無錚身後眉心微皺,“給吾拿下。”


    話罷,慕無離身後的黑甲兵把這世家公子團團圍住。


    “我看看誰敢!”這世家公子臉色一白,顯然有些慌了神,但仍強撐著倔強道:“我要見陛下!陛下絕不會針對我等名門出身的考生!”


    說完,他身後幾個世家公子似乎是想仗著自己二世祖的身份硬闖黑甲兵,想從黑甲兵手中把這世家公子帶走。


    然而還沒等他們靠近黑甲兵,一支極小的箭矢以無可阻擋之勢穿過一名世家子弟的臉頰,直接射穿那世家公子的胸膛!


    其餘幾個鬧事的世家子弟登時嚇得臉色慘白,原本還在群情激憤的幾人不約而同看傻了眼,跌坐地上不能呼吸。


    那中箭的世家公子仍然瞪著雙眼仿佛不可置信,他身份高貴,父親叔父在朝皆位高權重,怎麽會......死?


    而慕無錚緩緩向這中箭的世家公子走來,黑甲兵紛紛讓路。


    慕無錚抬起手,亮出袖間的袖弩,仿佛威懾般目光逐漸掃過眾人,眸光凜冽帶著殺意。


    慕無離緩緩走到他身後,冷聲道:“考場鬧事,忤逆親王......死不足惜!”


    慕無離揮揮手,“拖下去。”


    眾考官與考生望著這一幕震驚得身體無法移動半分,尤其是那些世家公子猶如驚弓之鳥般畏縮,過官兵搜身時更是害怕得發抖。


    那幾個原本跌坐在地上的世家公子更是恐懼地望著慕無錚那暗含殺意的眼神,但沒等慕無錚將他們出口發落,便聽太子慕無離道:“考場鬧事,押入刑部!”


    慕無錚抬眼看著慕無離對自己的維護,忍不住勾起嘴角,斂起渾身殺意慢慢悠悠地朝自己的美人榻走去。


    慕無錚坐下的時候垂著眸,看著一旁端坐的慕無離道:“還以為殿下會生我的氣。”


    他隻用了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其他人都在考試院中忙活個不停,沒人能聽到他在同慕無離竊竊私語。


    “吾該生氣麽?”慕無離神情似笑非笑。


    慕無錚不滿道:“我做什麽殿下都當我是在同你玩鬧,當真是看不起人,弄得一點意思都沒有......”


    他知道慕無離好,但是他越來越覺得慕無離對他的好簡直沒有底線,害得他越來越難以割舍那份感情。


    為什麽他就不生氣呢?明明是自己散播那克父克母的流言害他被百姓和朝臣中傷。


    唐舟和白洛水一同審視著入院的學子們,很仔細地一個也不放過。扒掉的鞋、帽子、藏紙團的狼毫、幾乎在考試院門口堆出一座小山,眾學子們望向慕無錚的目光充滿了畏懼,這位端王殿下真是個殺氣十足的厲害人物,於是各自老實地魚貫而入。


    那兩個小插曲過後檢查入場進行得異常順利,看到林霜絳進場時,慕無錚特意對他笑了一下,落在眾考生眼中詭異至極。


    林霜絳同樣回以一個意會的微笑。


    輪到紀殊珩進場時,他同樣對著慕無離望來一個眼神,而慕無離則是輕點頭以作回應。


    不多時就進完了人,考試院門口一下清淨下來,隻留滿地的臭鞋和紙屑,慕無錚皺著眉捏了捏鼻,吏部的官兵們見狀趕緊安排人打掃,順便布置起香案鳴炮。


    聖旨到,春炮鳴,香案撤,春闈會試正式拉開帷幕,慕無錚緩緩起身,一陣神色恍然。


    “太子殿下,咱們的任務結束了,該走了。”慕無錚笑吟吟地朝他看去,隻見慕無離對著晉璉吩咐幾句,留他單獨駐守考場,便帶著慕無錚往外朝著轎攆走去,吩咐官兵把院門緊閉。


    正當慕無錚和慕無離乘著轎輦走到戒嚴場外時,一匹快馬載著一個黑衣男子朝二人趕來,慕無錚一眼看出那是徐若。


    徐若神色慌張焦灼,翻身下馬後單膝跪在慕無離的駕輦前,高聲道:“太子殿下!不好了!”


    慕無離沉下臉色,“出了什麽事這樣慌張?”


    徐若喘著大氣道:“青鬆讓屬下快馬加鞭來告訴您,太子妃娘娘她……她懸梁自盡了!”


    慕無離和慕無錚二人臉色忽變,慕無離更是直接下輦,問道:“怎麽回事?人怎麽樣了?”


    徐若麵露難色,“太子妃娘娘自盡時把門堵死了,待府裏的人破門而入時,太子妃娘娘已經……斷了氣。”


    “娘娘去世前給您留了封絕筆遺書,青鬆大人說要等您回去親自打開看。”


    慕無錚震驚地看著他,對著慕無離道:“殿下,我陪你一起去瞧瞧。”


    其實慕無錚並不在乎這女人的死活,但是薛氏不能死在這個節骨眼!


    自己前腳才讓人放出太子天煞孤星克父母妻子的流言,薛氏現在自盡,那不是坐實了殿下天煞孤星的流言麽!


    這絕對不是他慕無錚一開始想要的!


    他雖然也討厭那女人占了太子殿下正妻的名位,但他不曾想要對方的命。


    慕無錚麵色難看地一路跟著慕無離走進太子府,太子府裏亂作一團,尤其是那薛氏的住處。


    薛秋峂的侍女覓兒紅著眼坐在地上哭個不停,青鬆見慕無離和慕無錚前來,立即雙手將一封書信呈上。


    慕無離攔住慕無錚,“你就在門外,我進去看一眼。”


    慕無錚輕聲道,“好。”


    趁著慕無離進去察看薛秋峂的屍體,慕無錚接過青鬆手中的遺書,打開以後看了幾眼,瞬即變了臉色,牙關咬得咯吱作響。


    【太子慕無離親啟:


    餘待字閨中八載,夙願欲配太子殿下。然太子殿下心如鐵石,不識人間真情,反而與端王殿下蔑禮相交,薛氏一門因爾敗壞。太子殿下,爾何麵目對母後?夜深夢回,豈不畏薛氏親族成厲鬼來索命乎?惜我目盲至此,方識爾真麵。吾乃高門貴女,因爾致身墜陷。吾死之後,將化為厲鬼監視於爾,祝爾永失所愛,終身鰥寡孤獨,天煞孤星,以為報也。】


    根本不是什麽遺書,而是一段詛咒。


    青鬆在一旁瞥見遺書一角,看到那些字句也是滿臉震驚難以置信。


    恰逢慕無離看完薛氏的屍身走出來,對著下人吩咐道:“派人進宮去和母後說一聲,然後好生安葬。”


    慕無離見青鬆和慕無錚臉色奇怪,問:“遺書寫了什麽?”


    慕無錚沉著臉搖頭,“不必看了,不是什麽好話。”


    他咬著牙將手中遺書撕得粉碎,目光有些駭然,他頭一次氣得想將人挫骨揚灰。


    慕無錚深吸一口氣,問青鬆道,“她為什麽會突然自盡?自盡前發生了什麽?”


    那女人為何會知道自己和太子殿下之間有情意?


    青鬆垂眸道:“似乎是因為太子殿下床頭暗格的一幅畫……”


    “那畫似乎還是端王殿下送的,前幾日太子妃娘娘自己闖入了太子殿下的寢殿,從暗格中找出了那幅畫。”


    慕無錚登時冷笑一聲,不顧慕無離的阻攔直接踹門闖進薛秋峂的寢殿,把一旁守靈的侍女嚇了一跳,慕無錚望著寢殿中央那披上白布的屍身厲聲道:“你有什麽憤恨,盡管來找我!”


    “慕無離他不曾喜愛過你,更不欠你的!他對你已經仁至義盡——”


    “不管你有什麽怨恨報複,盡管衝我來,要索命就盡管來索!我慕無錚人鬼神沒有怕的,你要索就盡管來索!”


    慕無離在他身後默然看著這一切,忽然伸出手臂將他抱進懷中,溫熱的唇覆在他後脖頸的位置,“錚兒,她已經死了,不必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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