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伊薩一行回到客棧後,瞧見尾濟端坐廳堂正中。


    自翎兒失蹤後,他一直閉門不出。


    憑尾濟與翎兒的關係,他假如有辦法搭救,絕不可能坐視不管。


    翎兒失蹤那日,靳月夔回到客棧時距離她墜湖過了好幾個時辰。


    尾濟的反應令幾人徹底斷了希望。


    眾人怕由他嘴裏知曉噩耗,誰也不敢問他詳情,因此沒人去找他。


    今日他自己出了房間,著實令人意外。


    “是不是察覺了翎兒的氣息?”


    幾人裏靳月夔最為樂觀,他始終不信翎兒遭遇了不測。


    “那麽多天來跟在翎兒身邊的兩名鬼神不知所蹤,二皇子是不是發現了他們?”


    他這麽一說,伊薩也重振精神,四處環顧。


    可惜房間裏空無一物,看不到緊跟翎兒的那兩個光點。


    “有重要的人來琥珂囉。”


    尾濟不緊不慢地回答,神情沒有絲毫慌亂,嘴角甚至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伊薩不關心這會兒有什麽貴客前來。


    他上前幾步,單腿跪在座椅前,握緊尾濟的雙手。


    “她沒事對不對?她如果發生意外,你怎麽可能像現在一樣置身事外?”


    尾濟的淡然自若向他灰暗的心底投進一線曙光。


    “嗯,這難說。”


    尾濟揚了揚眉頭。


    “人生何時有意外?一切皆在意料之中。在你對她求全責備,偏袒他人時,她的結局便已注定。既無意外,我何需意外?”


    他在翎兒生死攸關的節骨眼兒上出言調侃,氣得伊薩怒火攻心。


    伊薩握緊拳頭,遲疑了一會兒,砸向地麵。


    他恨的不是尾濟的漫不經心,而是他說的句句屬實。


    “你如果打算用這辦法來懲罰我,你成功了。求你告訴我她平安無事。”


    “嘖嘖嘖。”


    尾濟向他搖了搖手指。


    “夠與不夠,非我能夠決定。她狀況如何不能由我告訴你。”


    他重新抬起頭,朝向另兩人。


    “你們該去見一下今日前來琥珂的貴客。”


    沉舟眼神一滯。


    尾濟翹起嘴角,向他點了點頭。


    “你們不陌生。”


    *


    史書上關於鷹王的描述極少,隻知道他未留下任何子嗣,早早地撒手人寰。


    關翎不知道他認識水悅秋。


    她突然想起今日是皇上與後妃間的家宴,鷹王也許是從她的衣著打扮認出了她。


    “見過……”


    沒理由讓無衣的王叔向水悅秋行禮。


    關翎打算上前請安,偏巧流水殿前的石頭沁透雪水,結起了冰。


    無衣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水悅秋踩中寒冰,一條腿往前一滑,整個人失去了重心。


    她忙收回步子,仍是控製不住自己,勉強單腿跪地撐住了身子。


    素月與那兩名暗衛想扶住她,可惜晚了一步,眼巴巴看她膝蓋重重磕在地上。


    流水殿前的青石磚本就堅硬,冬天人又遲鈍,輕輕一碰尚且疼上半天,何況她毫無預備地撞上地麵?


    這是其次。


    初次見麵,在一位素昧平生的王爺麵前,丟了大臉,更叫關翎臉燙得慌。


    “見……見過王叔……”


    她擠出笑臉,假裝單膝跪地,掩飾剛剛的閃失。


    可惜一條腿膝蓋以下撞麻了,一時半會兒沒有知覺。


    她試圖用兩條腿下跪,挪不了腿不說,疼得說話時齜牙咧嘴。


    鷹王想上前攙扶她,看到她雙手撐地試圖叩拜,猶豫了下,不知是不是該配合她假裝無事。


    等了一會兒,瞧清楚她幾番低頭始終動不了另一條腿,料她膝蓋磕傷了,遂不顧身份差異,走過去攔腰抱起了她。


    “王叔,使不得。”


    “去暖亭。”


    鷹王不搭理她的反對,徑自往暖亭走去。


    暗衛確認並無危險後,隱去身形。


    素月與嬋月提著裙擺,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鷹王真的沒帶任何隨從。


    關翎以為亭子後麵會閃出幾名侍女,結果一個人也沒有。


    鷹王將她抱進暖亭,放在美人榻上,扶起她磕傷的腿,按了下她的小腿。


    “痛嗎?”


    膝蓋很痛,小腿則知覺麻木。


    關翎擔心方才那一摔傷了肚子裏的興福公主,沒餘裕與鷹王客氣。


    “痛……膝蓋下麵沒感覺。”


    鷹王托住她的小腿,輕輕擺動幾下,又按了按她的腿骨。


    關翎緊咬嘴唇,忍住淚水。


    鷹王看她疼得抽氣,反而放下了心。


    “方才撞得猛了,將腿擱在榻上休息會兒。”


    他撩袍起身,吩咐素月與嬋月。


    “去亭外用帕子包捧雪來,給娘娘敷下膝蓋。”


    接著轉頭向水悅秋強調。


    “別亂動。”


    嬋月按吩咐走了出去。


    素月警惕地微微向前,將水夫人擋在身後。


    鷹王看似好心幫了水夫人一把,可他不顧叔侄之嫌抱皇上的夫人進亭,著實有違倫常。


    水夫人前不久才因葉士誠的緣故挨了責罰,今日鷹王表現得這麽親昵,素月不由懷疑鷹王與皇後有所勾結。


    關翎何嚐沒有同樣的懷疑?


    今日是後妃間的宴席,宴請皇親國戚的宗親宴在明日,鷹王為何提前一日進宮?


    無衣送她出門前,沒有提過鷹王要來,足見皇上也不知道王爺進宮。


    “王叔今日進宮,是否有要事麵見聖上?”


    關翎往榻沿挪了挪身子。


    見她想把傷腿移下床榻,鷹王上前一步按住了那條腿。


    “別亂動。”


    這句喝令一點也不客氣,依他身份倒也不為過。


    關翎隻能遵命。


    “宮內傳言皇後今日打算祭祀費氏先祖。以往從無人在家宴上祭祀四家祖先,本王進宮是為瞧個新鮮。”


    他朝水夫人提了下嘴角。


    笑得極假,與剛見麵時的宏明差不多。


    史書上記載他天不假壽,英年早逝,關翎以為他身體不佳。


    至少今日由他氣色與身手來看,不像有病之人。


    “晉王生辰那日,王叔未去赴宴,說是身體抱恙。至今不足一月,王叔可是好了些?”


    關翎狐疑地打量他。


    “水夫人不在晉王府,怎知本王未去赴宴?”


    鷹王麵不改色地回答。


    “……也是宮內傳言。”


    關翎咳嗽了兩聲掩飾心虛。


    “後宮喜歡閑磕牙的人真不少。流言紛紛,不知水夫人有無聽過一則傳言?”


    鷹王不戳破她。


    “什麽事?”


    “皇族內誕生同貌雙生子之日,將是皇族覆滅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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