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說邊往密道深處走,越走越是空氣渾濁。


    “等等。”


    夜明珠的光映出一道石門,葉士誠停住了腳步。


    那道石門不見門閂鎖眼,門扇上雕刻著南鬥與北鬥。


    關翎推了推石門,大門紋絲不動。


    這門……


    她好似不止一次見過,將將想起時,腦海裏的畫麵又開始模糊。


    “南鬥注生,北鬥注死。”


    葉士誠一邊調侃,一邊在四周尋找。


    終於在門的一側,找到一處隱藏的壁龕。壁龕的凹槽裏放了十三枚天河石珠,似乎恰好能填滿南北鬥那幾處星辰的圓孔。


    “賭南鬥還是北鬥?”


    葉士誠取出天河石,遞到水悅秋麵前。


    “怎可能那麽簡單?隨便放進去大概會啟動什麽機關。”


    關翎走到門前上下打量。


    南北兩處星鬥刻在石盤上,輕輕一觸石盤可以轉動。


    “南鬥注生,北鬥注死本來就是訛傳。實則與生死相關的乃是歲鎮二星的方位。北鬥鬥柄與歲鎮二星同指北方時乃名宿死兆。反之……”


    她轉動兩側石盤,令鬥柄轉向北側,石盤下露出了小孔。


    “你如何知道?”


    葉士誠不免驚奇。


    是啊,為什麽她知道?


    關翎也不懂腦海裏的散碎記憶來自哪裏。


    但她並不意外自己知道。


    她再轉動石盤,待鬥柄轉向北側時,石盤下的不同位置露出了同樣的小孔。


    葉士誠見狀,打算把天河石塞進去,關翎急忙拉住他。


    “求生不行嗎?”


    葉士誠不由困惑。


    “設機關的人假如老老實實告訴你破解方式,幹嘛設下機關?”


    關翎拍開他的手。


    假如伊薩在就好了,他多半能由石門的構造看出一二。


    關翎隻能依靠曖昧不清的記憶揣測。


    “鎮星在子,歲星在寅乃萬事蕭條之象。鎮星在醜,歲星在亥則百廢待興。這門塵封已久,若要開門,必取北鬥石盤下的醜亥兩位。你看看那些石頭可有差別?”


    葉士誠依她所言,查看了遍手裏的天河石。


    石珠乍看大小均等,實則在背麵陰刻了文字。


    “啟明、長庚、重華、攝提、辰、鎮、德、執法、熒惑、玉蟾、金烏、太陰、太陽。”


    葉士誠念出每枚石頭的名字。


    “留下重華跟鎮。”


    “攝提與德也是歲、鎮兩星的別名,為什麽取重華跟鎮星?”


    葉士誠不解地問。


    “攝提特指太歲在寅。怎能用它?怕是一用就陷入死地。鎮星有德是調侃其能以惡製惡。鎮星不僅無德,而且凶險萬般,唯獨位於醜時能化惡。怎麽,你不信?”


    關翎看到葉士誠將信將疑的表情。


    “你姓水,你說了算。”


    葉士誠將刻了“重華”與“鎮”字樣的天河石交給她。


    關翎拿過石頭,走到石孔前,又不安地看了圈周圍。


    假如太祖在附近設了機關,她放錯石頭,四周萬箭齊發怎麽辦?


    “萬一錯了……”


    她猶猶豫豫地看著葉士誠。


    “先生現在想跑尚且來得及。”


    她之前死咬自己下水,這會兒又憐惜起他的性命,葉士誠嗤笑出了聲。


    “萬一錯了,在下舍命陪姑娘,好歹做了風流鬼。下了黃泉,你我有伴,好過在下獨自一人跑出門被羽林軍抓去問罪。”


    關翎知現在趕走他顯得惺惺作態,不再問他,反複合計了幾次,自問判斷無誤,把石子放進孔隙。


    石門發出“哢噠”一聲,接著再無動靜。


    關翎趕忙四顧,不見周遭有任何機關啟動,於是小心翼翼地推了下門扉。


    這門看上去沉重無比,誰想她輕輕一推,門自動滑開了。


    門內不像她待過的地殿,內有座椅床榻,反而像一座大廳,甚至是廣場。


    差不多在門開啟的同時,牆沿亮起一排火光——緊貼牆壁有一排溝渠,渠裏倒了不知名的油脂。石門打開的同時,溝渠自動點燃了。


    火光驅散了門內的昏暗。


    關翎剛想走進去,猛一打眼,發現屋中坐著一個人。


    她嚇了一跳,再仔細一瞧,是一具沒戴頭盔的純黑鎧甲。


    屋子中央有座長方形的石台,黑暗裏一眼看去好似一口石棺。


    火光燃起後照亮了屋子,方能看清那更像毫無雕飾的漢白玉大石。


    鎧甲坐在大石上。


    牆沿的油壑與地下的暗縫相連,待屋內幾處小碗狀的低窪滿出油,亮起火後,曖昧不清的景象變得一目了然。


    關翎發現她以為的鎧甲,並非空落落堆在一起的甲胄。


    而是套在屍骸上的鎧甲。


    一具無頭屍體。


    屍首猶如督戰的武將,端坐大石,手撐一柄長劍維持坐姿。


    他的腦袋不知道去了哪裏,憑借身材可以看出是名男子。


    露出甲胄的皮膚幹癟發黑,不知曆經了多少年。


    關翎慌忙左顧右盼。


    屋子裏沒有紫晶雕的大床與竹林,不是她夢中所見的璟翎殿。


    這具屍體她毫無印象,也不是記憶中關押在璟翎殿的重要人物。


    他是誰?


    她一時慌亂,沒有留意葉士誠,瞥見他時,發現他意外的鎮定。


    “先生不害怕?”


    “在下見過的屍體遠比這多,有什麽可怕?塵封已久,飄散怪味兒的地方,有一兩具屍體不是很正常?”


    他繞過屍體,查看他座下的大石。


    石台並非實心,與石棺一樣,上麵有蓋,可以推動。


    武將的屍體恰好擋住了蓋子。


    “要移開他嗎?”


    葉士誠指著無頭屍體問水悅秋。


    “這……”


    關翎答不上來。


    許是在地宮見識過逐疫神,屍體給她一種隨時能起身走動的錯覺。


    “先看看屋內其他地方。”


    她邊說邊繞著牆壁走了一圈。


    這間屋子並非正室,而是廳堂。


    可四周的牆壁上沒有通往其他地方的大門,唯一可疑的隻有無頭屍體座下的石台。


    不過牆壁刻滿了文字。


    “先生認不認得這種字?”


    那些字關翎一個也認不出,不得不求助葉士誠。


    葉士誠走到她身旁,仰頭瞧了半天。


    “奇怪了。為何皇宮地下有古文書?”


    “先生認得?是哪一國的古文書,很稀罕嗎?”


    拓食、阿薩賽的文字她辨認不出,但是見過,牆上的文字與西境小國的文書不一樣。


    “稀罕啊。這是氿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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