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悅秋在秦王府書房進進出出,時不時遇到前來拜見王爺的訪客。


    她在內屋,隔著珠簾,不必與那些人相見。


    然而來客透過簾子縫隙總能看到內裏。


    她一身破衣爛衫進出王府,委實丟了秦王的臉麵。


    府裏別說王爺王妃,就連奴仆的衣服都比她幹淨齊整。


    水氏父女說是曾在宮裏擔任樂工,似乎為了替水老先生看病,沒攢下銀兩。


    水悅秋最好的衣服也舊得不成樣子。


    關翎尷尬地摸了摸壞掉的衣袖。


    話說回來,王爺送的衣服用料太好了。


    她在王府充其量是名書工,地位與最底層的小廝差不多,哪兒配穿這麽華貴的衣服?


    穿了不得讓秦王妃掐死?


    “水姑娘難道打算靠抄書還錢?”


    小喜子從箱子裏翻出衣服,在她身上比來比去,又羨慕地盯著那些胭脂水粉。


    關翎察覺她的視線,遞給她兩盒脂粉。


    “你喜歡,拿去用吧。橫豎我用不起。王爺問起來算是我送的。”


    小喜子急忙把她的手推回去。


    “這是京城馨香閣的珍珠粉。除皇宮裏娘娘們用的妝粉,京城最頂級的脂粉莫過於馨香閣了。王爺買來給姑娘,我怎敢用?王爺發現不打掉我半條狗命?”


    她拒絕歸拒絕,因水悅秋的態度,更加和顏悅色。


    “樂師的工錢比書工高多了。如今左手好了,為何非去酒樓做事,不在王府擔任樂師?”


    小喜子的話提醒了關翎。


    與皇宮一樣,王府同樣雇傭樂工。


    若秦王願意留她在王府擔任樂工,她不必去城西拋頭露麵,也能償還欠下的人情。


    重要的是,那樣的話她不必每日在書房跟秦王見麵,不用成天忐忑不安了。


    第二天,看她仍然穿著原來的破舊衣服前往書房,秦王緊蹙眉頭。


    “你不喜歡本王送你的衣服?”


    “豈敢……小女身份低賤,實在不敢穿那般奢華的綾羅綢緞。”


    聽聞“低賤”兩個字,秦王不悅地看著花架上一株蘭草。


    “府內何人如此非議過你?”


    “王爺誤會了。”


    關翎怕連累了其他人。


    “家祖因官非落籍樂戶,小女身為樂人自然低賤。並非旁人非議,而是事實如此。”


    水氏父女的案子乃前朝定的罪名,秦王也莫可奈何。


    他隻能默不作聲。


    秦王不追究,關翎趁機說出自己的主意。


    “小女如今左臂恢複,想問王爺能否容我在府內擔任樂人的工作。那樣的話,我也可安心穿上錦衣。”


    知道她願意留在王府,秦王神情釋然。


    “能再次聽聞水姑娘的笛曲,本王求之不得。”


    “關於這件事……小女恐怕無法如王爺所願……”


    關翎趁骨折未愈,看了水氏父女的所有曲譜,不過那畢竟是紙上談兵,實際吹奏是另一回事。


    出神入化的演奏外行人也能體會出絕妙。


    跟她一樣臨時抱佛腳的話,在一堆樂師麵前立馬露餡。


    “我以往吹奏大多合著家父笛音,未獨自在人前演奏過。如今家父逝去,一時之間很難感悟當日神韻。彈彈箜篌、瑤琴或則可以,假如希望我如家父一樣神乎其技……王爺怕是要失望了……”


    “姑娘剛經曆喪父之痛,心創未愈。是本王強人所難了。”


    秦王背過了手。


    “不如這樣,姑娘若接受本王所贈衣物,那本王可以留你在府內任樂工一職。秦王府宴客機會不多,姑娘平時可隨其他樂師練習,順便繼續調養。”


    能不用去書房,還可以向其他樂工學習,秦王給出的條件再好沒有。


    關翎仍懷疑他的意圖,不過當此情況她也犯不上非要跟自己過不去。


    真在外賣藝,需過硬技藝。


    她實在太需要跟府內樂工學習了。


    那日之後,她改去東北角的院落與其他樂工一起練曲。


    單看曲譜與有人實際教授差別很大。


    王府的樂師傾囊相授,教了她好多譜子上未能詳述的琴曲指法。


    至於笛子,她練了許多次,可惜技藝平平,始終少了些神韻。


    她不知道自己哪裏欠缺,越練越覺得吹奏出來的曲子平庸,除了練習卻也毫無辦法。


    一日關翎練到日暮時分,仍然吹不出悠揚遼闊的意境,垂頭喪氣回了西院,待晚飯過後,點上蠟燭,下意識地撥弄箜篌。


    伊薩所買那本曲譜中的箜篌曲,她全部倒背如流,哪怕想著心事也能流暢彈出來。


    隻是與笛曲一樣,欠缺神韻,不過是練習指法的無趣之作。


    她彈著彈著,忽聽屋門被人推開。


    秦王從門外走了進來。


    此時天色已晚,通常這種時候秦王多是回到主院與王妃在一起。


    見他進門,關翎想起西院與主院不過一牆之隔,她在西院彈曲主院十有八九能聽到。


    “我……是否騷擾了王爺與王妃?”


    她將琴放到桌上。


    “在外院彈琴成了習慣,一時不慎……請王爺恕罪。”


    秦王在桌前坐下。


    “姑娘能否把剛剛所彈的曲子再彈一遍?”


    她是效命王府的樂人,王爺吩咐怎敢不聽?


    知道自己彈得實在不好聽,關翎還是抱起箜篌,認真彈了一遍。


    秦王手支在桌上,撐著臉,閉上眼直至她彈完整曲。


    “水姑娘左手恢複得不錯。”


    “全托王爺照料。”


    “本王以後是否可以來此聽你彈奏?”


    “這……”


    秦王夜晚來自己房裏多有不妥,可王爺似乎隻是好奇水悅秋的傷勢恢複如何,她沒理由拒絕。


    “王爺若喜歡,我可以前往主屋,為王爺與王妃彈奏。”


    他聽到膩了,自然不聽了。


    當著秦王妃的麵,也不怕出什麽事兒。


    “本王想在此聽你彈奏。”


    這話有點不懷好意了。


    關翎可以想象鄒夫人大鬧秦王府的樣子。


    “孤男寡女深夜在屋內見麵,恐有不妥……”


    她低垂下頭,極其小聲地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水姑娘心裏有另一個人。既然如此,何來孤男寡女?”


    秦王問住了她。


    她心有所屬,不會對秦王圖謀不軌,秦王又寵愛王妃,至今為止不曾納妾。


    他們兩人坦坦蕩蕩,為什麽她一直惶惶不安?


    明明秦王並未做出任何無禮之舉,她為何不停胡思亂想?


    關翎承認自己有點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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