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戰場上的功績。


    秦王的豔史也相當有名。


    據傳承元帝的皇後一生鍾情於他,與承元帝形同陌路。


    更有甚者,傳言興福公主的母親水悅秋水夫人與他有染,說興福公主是他的女兒。


    她在竹青館看的那本《樂女雪情書》上沒少提他。


    等等……他剛剛叫她“水姑娘”?


    在太子生辰宴上隨父獻曲的水姑娘?


    ……那不就是水悅秋嗎?


    水悅秋是王慕暉的外祖母。


    她與水悅秋假使有關,興福公主豈不是既是她的母親,又是她的女兒?


    這算什麽事?


    “水姑娘記得本王,太好了。”


    秦王未留意她神色的變化,發自真心的高興。


    水悅秋是一名身份低微的樂女,關翎不明白秦王為何如此關心她。


    難道傳言屬實?


    不可能。


    白雲樓裏她與蘇檀行了昏禮,姻緣未解。


    神明之間的昏禮非同小可。


    不知道為什麽水如鏡與紀歸鴻糊裏糊塗做下錯事。


    依尾濟的話,紀歸鴻的氣一分為二,一部分很可能與水如鏡暗中相連,故有此劫。


    那股氣若是清晰明朗,蘇檀肯定發現了。


    他既然沒有傷害紀歸鴻,三人間陰陽之氣的循環定然微妙。


    至少水如鏡與蘇檀的關聯遠遠大過紀歸鴻。


    水悅秋有子,隻能是與蘇檀所生。


    秦王並非塗氏後裔,靈偶之身,與蘇檀或者太祖長相皆不相似,不像有關。


    承元帝為塗氏後裔,是蘇檀的可能性更高。


    見她沉默不語,秦王以為她傷心,安撫她。


    “水姑娘傷勢頗重,盡管留在本王府內靜心養傷。不用擔心其他瑣事。”


    關翎環顧四周。


    秦王方才提及水悅秋的父親,她醒來以後一直沒有見過類似的人,不免奇怪。


    “王爺……請問家父何在?”


    秦王的臉色陡然一變,垂下眼。


    “……可惜本王晚到一步,水老先生已遭賊人毒手。”


    聽他這話,水悅秋落水不是意外。


    關翎沒見過水悅秋的父親,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秦王見狀以為她過於悲傷乃至失神。


    “本王會代為發喪,事已至此,望姑娘節哀順變,切勿傷了身體,免得令尊泉下難安。”


    事情的來龍去脈,關翎毫無頭緒,甚至連水悅秋之父身居何職,為何遭逢不幸都不知道,擠不出悲傷。


    她隻好緘默不言,垂目看床邊木欄,假裝出神。


    秦王站起,交待了王府侍女幾句,再勸說床上的少女。


    “襲擊姑娘與水老先生的賊寇,本王盡力追查。有任何需要王府下人任水姑娘差遣。本王先不打擾了,姑娘早些休息。”


    說罷,他再望了少女一眼,然後離開了房間。


    其他幾名婢女各自散去,留下一開始端水盆的小丫頭在屋內。


    關翎確實不適。


    在河裏被東拉西拽像球一樣,把滿河能撞的地方撞了個遍,再從幾十米高空直直落入水裏。她除了手臂骨折外,身上還一片片淤青。


    華大夫提到的腦內淤血害她不住地惡心。


    她現在既不想動也不想說話,無奈在陌生地方很難安心。


    她偷偷打量了下自己所在的房間。


    作為王府居室,這間房過於樸素。


    屋內陳設簡單,沒有盆栽、字畫一類裝飾,家具的木料也很普通。


    考慮到水悅秋身份低微,這不可能是多高貴的客房。


    又不像是下人的房間,因為室內僅有一張床。


    哪怕是王府也不會闊氣到給所有下人一一單獨準備房間。


    宮內的公公跟宮女們大部分在值日結束後,回到皇城的輿台寮。


    如寧公公與紅袖一樣的貼身奴仆,則居住在主子隔壁的配殿。


    王慕暉因隻有兩名心腹,所以他們倆在竹青館時能一人占一間房。正常來說,往往是幾人一間屋子。


    關翎猶豫地看了眼床邊的婢女。


    看到她的眼神,端水盆進屋的少女立馬領悟了她的意思,走到床邊拍自己的臉。


    “誒呀,看我這腦瓜子。水姑娘叫我小喜子就行了。秦王命我照顧你,有任何事可以來問我。”


    “小喜子……請問這是什麽地方?”


    “這裏當然是秦王府啦。”


    有些人回答問題總是能精確選中別人都知道的點。


    小喜子看她盯著自己一動不動,腦子轉過了彎。


    “這是西側的府苑,是王妃替王爺準備的少妃居所。我們王妃傾國傾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深得王爺寵愛,至今沒有妾室。王爺意外救了姑娘,沒地方安置,才讓姑娘暫時住在這裏。姑娘可別多想。”


    假如秦王不想納妾室,壓根兒不需要預備一處院子當少妃居所。


    王妃畫蛇添足的行為有股熟悉的味道。


    麻煩。


    王府女主人心思刁鑽,遲遲不去拜見,早晚生出禍端。


    關翎低頭看了下自己。


    換是換上了幹淨的婢女服,可全身青腫,照照鏡子鼻歪眼斜,比慧遠好不了多少。


    這模樣跑去嚇唬大宅女眷似乎不太厚道。


    “我……何時能拜見王妃?”


    她抬頭問小喜子。


    小喜子連連擺手。


    “不急,不急,姑娘安心養傷。王妃如果想見你,自己會來的。”


    既來之且安之。


    不安之也得安之。


    關翎在世通帝時代沒熟人,秦王府以外的地方哪兒也去不了。


    華大夫每日前來為她針灸,過了半個多月,頭疼的症狀減輕,全身的淤青消退了大半,頭上的軟布拆掉了。


    重點是她終於能泡澡了。


    半個多月沒洗澡,簡直是地獄的生活。


    與伊薩、阿西亞在沙漠旅行時,她也體驗過長時間接觸不到水的日子。


    不過這些天渾身塗滿黏膩的藥膏,由於發燒,時不時出汗,隻能用濕巾略作擦拭,比在沙漠裏用沙子搓手更難以忍受。


    所以華大夫一允許她洗澡,她顧不得許多,直衝進浴房。


    秦王府不光有散發淡淡香氣的檀木浴桶,跟摻了玫瑰花瓣的澡豆。


    用豆粉香料搓成的大丸子,放在一個鎏金團花圓盒裏,置於浴桶旁的矮幾上。


    矮幾上點了熏香。


    房間一角,替換的幹淨衣服攤在薰籠上,香氣沁人心脾。


    看著看著,關翎感覺哪兒哪兒不對勁。


    她在秦王府的生活太安逸,太華貴。


    這一切來得毫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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