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武就在街上發生過什麽事?”


    關翎邊拉著秀娘往斷崖下走,邊問她。


    “啊、啊……”


    秀娘嚇得說不出話。


    她這次不像是裝的。


    “用力吸氣,再吐出來。”


    秀娘按翎兒的說法做,鎮定了些。


    “紀公子會不會有事?”


    一回過神她急忙扯住翎兒的衣角。


    她隻想吸引紀公子的注意,絕沒想過把他們拖入險境。


    關翎打量了一眼幽光亂舞的斷崖中心,捏了把冷汗。


    這三人與佩戴人麵燕玉墜的青年打過照麵,單論身手,青年不在他們之上。


    不過他現在借著太嶽明樓神出鬼沒,除沉舟以外兩人是否能應付他,關翎說不上來。


    “你知道什麽,最好盡快直說。說得越明白,越清楚,紀公子危險越少。”


    秀娘腦袋一片空白,早沒了主意。


    翎兒怎麽說,她就怎麽做。


    “文成、武就與人吵架的那一日,戴人麵燕的公子也在旁。文成差點與人動手,武就與周圍人攔著他。那位公子那時候用扇子敲了敲文成的肩膀。”


    關翎回憶起被那人用扇子按住肩膀時,脖頸冒出的寒意。


    “你看到了什麽?”


    “我……”


    奇異的畫麵一閃而過,秀娘不敢確定自己是否看走眼。


    “我好像看見文成的骨頭了。”


    “你說清楚些。”


    關翎聽不明白。


    “文成的骨頭在皮下發出了綠光。他脖頸的位置能看到骨頭的輪廓。那時候我以為日光晃了眼,後來回想才覺得詭異。”


    地宮襲擊皇後的無頭屍體,最後化為了一副翠骨。


    那名男子是龍溪府衙通緝的惡黨,為江湖人追殺,誰也不知道他何時死了。


    事實上,直至他在地宮被沉舟斬下頭顱前,根本不像死人。


    用儺術製作的逐疫神,不像逐疫獸那般體型變大數倍,乍看與普通人無異。


    “你說文成、武就與京城鬼市的人勾結,販賣見不得光的寶物。他們不過是將軍府兩名家丁,哪裏來的寶物?”


    “我不知道。”


    秀娘邊走邊喘氣。


    “我真的不清楚。全是客人酒醉後無意中吐露的,說在文成手上見過阿薩賽的藍寶石琺琅金絲蛋。半年前他經過燕關時在胡商手裏見過這枚金絲蛋,後來聽說這名商人叫人殺了。”


    因燕關連續發生了數起殺人劫財的大案,由燕關進出華英國的客商才轉至彤關。


    “那名客人推測將軍府與燕關的案子有瓜葛。有膽量在華英國販賣官府追查物件兒的隻剩下華京的鬼市了。”


    關翎低頭疾走了幾步。


    文成難道是以儺術製作的逐疫神?


    他假使是青年暗藏在將軍府的臥底,何需柳成以虢氏玉佩暗算他?


    不對,若是逐疫神不可能輕易為邪神附體。


    “關於文成,你知道什麽其他事兒?”


    秀娘咽了口唾沫,眼神左搖右擺。


    “我的姑奶奶,這節骨眼兒上你還打算隱瞞不成?”


    關翎焦急地催促。


    “我在想,我在想。”


    旁邊兵器交錯的鳴音,驚得秀娘捂住耳朵。


    “文成……可能與滿公子認識。”


    “他們怎有瓜葛?”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秀娘煩躁地直搖頭。


    “滿二公子與虢公子打架那天,文成、武就辦事路過。滿大公子一直心無旁騖地飲酒,完全不管周圍看熱鬧的人。唯獨他們倆經過時與文成對視了一眼。我隱隱覺得他們認識。”


    秀娘又懊惱地補充。


    “這算是捕風捉影,我非有心隱瞞,隻是無憑無據實在沒法兒說。”


    “這事兒很重要。”


    假如文成是紀離鴻暗藏在琥珂的眼線,青年挑上這兩人,很可能是借將軍府大火拔了紀離鴻的暗樁。


    “你有什麽捕風捉影的事兒痛快點兒全說出來。”


    至此,關翎也隻能承認秀娘事事觀察入微。


    “嗯……”


    秀娘牽著她的手爬過一塊大石。


    “柳成……柳成學的不是正經手藝……”


    她突然蹦出一句。


    “怎麽說?”


    “他來不夜坊探望幸娘,回去的時候有客人丟了錢袋子。”


    關翎一愣。


    “我看到他與那名客人擦身而過時撞了他一下。幸娘不知道這事兒。”


    柳成提防翎兒的方式很熟練,又有位雲遊四海,不知影蹤的師父……


    他壓根兒沒有拜師學什麽手藝,他是學了一身梁上君子的本事,怕薄州人發現,所以賣了老家的房子奔逃至此。


    弄不好在街上行竊時,為那名青年察覺,又知道了他與幸娘的關係,這才利用幸娘威脅他去將軍府。


    佩戴燕子玉的青年需要一名用過即廢的棋子,無端撞上門兒又人生地不熟,追查不到三親六故的柳成,正是合適人選。


    至此,整件事能串聯出大概的樣貌了。


    柳成在老家犯了事兒,賣了老宅逃到琥珂,在街上偷東西時為青年撞破。


    青年跟著他找到了不夜坊的幸娘,逼著他將偽造的虢氏玉佩轉交文成、武就,釀成了將軍府火災,順手除掉了紀離鴻布下的眼線。


    尾濟雖察覺了有人在將軍府動手腳,可惜天算不如人算,關翎仍舊撞上了神秘的幕後之人。


    隻是這樣一來……


    “今夜是怎麽回事?殺柳成的人並無必要劫你。”


    秀娘所知不過是些蛛絲馬跡,非今夜的遭遇,她甚至沒有想到這些事之間的聯係,那青年絕不可能比她先察覺危機。


    蒙麵人明顯不是他的手下。


    “我……哎呦!”


    秀娘一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半隻腳踏在滑動的碎石上,險些跌下去。


    關翎見狀急忙拉住她。


    她的右手無力,拽不住秀娘,隻能蹬住石塊兒,借力把她甩回斷崖。


    這麽一來關翎自己的身子半截探出了懸崖。


    好險,千鈞一發之際她站穩了腳。


    正在她鬆口氣的當口兒,背後飛來一截木樁打中了她的背心。


    關翎往前一衝,一腳踏空,沉悶地摔了出去。


    池裏響起不大的落水聲。


    秀娘見她直愣愣地掉出懸崖,驚得癱坐在地上。


    懸崖中間金戈聲不止,交戰的人沒留意到池底的水聲。


    秀娘驚恐地盯著湖麵微微散開的漣漪,又回頭望了眼全神貫注於對手的幾人,用手捂住了嘴。


    漆黑的夜裏,天波池猶如一潭墨水。


    池水很快吞沒了一切。


    什麽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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