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兒妹妹請說。”


    靳月夔不知皇後有何主張。


    “我要在外遊……微服私訪一陣子,暫時不回宮。如你所見,隨行者沒有幾人。我想向皇上請旨命你護駕。這樣你離開龍溪有了名頭,我也有個人證,與關在你家的冒牌貨能作以區別。”


    靳月夔出發離開龍溪的時候,恰是遝古托漫天遍野宣告華英國皇後非他不嫁的那幾天。


    靳公子與甄小姐私奔不可能主動昭告天下,不過是些外人的傳言揣測。


    日後說那時候他得了皇上密旨離家保護皇後,兩方的猜疑能同時撇清。


    假皇後回了龍溪由靳家看守,真皇後當然同樣能由靳家護送。


    有了皇差,靳月夔可以名正言順地不回龍溪。


    費家小姐非要等他回來就等唄,反正皇後也能賜婚。


    萬一路上遇到合適的姑娘,她先一步定了靳月夔的大事再說。


    “……殿下既要微服,身份自不便泄露,該如何向外昭告此事?”


    靳月夔跟不上皇後的想法。


    皇上不對外公告他的行蹤,他與甄映雪私奔的汙名無法抹去,費氏也不可能知難而退。


    “我在宮內三番兩次遭遇刺殺,流落宮外則有他國覬覦。皇上自然希望我既在宮內,又不在宮內。”


    沉舟告訴了她,宏明所做的安排。


    “皇上安排我‘意外’在離宮露個臉,再宣稱皇後需要靜養無法回宮。我究竟在哪兒,由那些人自己去猜。皇上刻意隱藏我的行蹤,旁人自然認定你與人私奔的傳言是為掩人耳目。”


    世人並非白紙,別人說什麽照單全收。


    哪怕九成九的人人雲亦雲,也總有剩餘的一部分習慣撇開世人想法另做解讀。


    不便明說的事,自有人解釋。


    “若是有人循著臣的蹤跡找到殿下怎麽辦?”


    靳月夔現在害怕的是皇後受他拖累,再發生任何意外。


    護衛皇後茲事體大,倘若出了差池,比毀了名聲更糟。


    “跟蹤你的,至多隻有靳氏與費氏。若他們知曉你在哪裏,我們能在這裏太平居住那麽多日子?”


    靳氏姑且不論,假如費氏的耳目跟著靳月夔,他一早被抓回去了。


    “退一萬步來說,費氏真有探子知道你的下落,又有刺客因此追來……那麽……”


    翎兒抿嘴笑了下


    “誰想刺殺本宮,豈不是一清二楚?”


    那個人,可沒有那麽耐不住性子。


    *


    甄映雪得了寶,第二天忙不迭地戴上頭。


    這兩天她夜夜宿在塗公子的臥房,為了讓周圍人看清楚她早上由哪兒起來,特意起得比平時晚。


    她去廚房端早飯,看見翎兒在灶前煨粥,於是到她麵前姿勢誇張地揉腰。


    “妹妹能不能替我拿下碗?昨晚實在累到了,我腰酸得彎不下去。”


    翎兒飛快地遞過一隻碗。


    “上年紀的人容易這樣。甄姐姐記得平時多曬曬太陽。”


    這小丫頭片子掏首飾出來的時候明明一臉舍不得,現在又不吃她那套。


    看來她年齡太小,塗意芝的吸引力不及漂亮首飾多。


    甄映雪撫了撫腦後的紫陽花發簪。


    “意郎說接我過門前再替我訂製些頭麵,到時候這些簪釵我會如數還給妹妹,妹妹不要怪我這兩天借用。”


    她翹著蘭花指,接過碗。


    “畢竟我的體麵也是意郎的體麵。這些日子我時不時得出門,成天灰頭土臉,別人得說塗府閑話了。”


    她這倒是實話。


    除了老陳伊薩,她與靳月夔也時常進進出出。


    每次靳月夔出門,甄映雪必跟著出去。


    從不離開院子的人唯有翎兒與塗公子。


    伊薩與老陳是為了各類日常所需。


    靳月夔大多是去藥房買跌打藥,或者找大夫推拿。


    唯獨甄映雪,把附近林林總總的鋪子逛了個遍,要不哪兒能一會兒買魚下廚,一會兒有絲線藥材製香囊?


    她出門的時候,沉舟在後麵跟蹤,確認她並未與什麽人來往,真的是在城裏瞎逛。


    天氣寒冷,大部分鶻霜人用長巾裹住臉防凍。


    托福於此,她在薩滿康德晃了那麽久沒引起什麽人懷疑。


    畢竟這裏毗鄰華英國。


    鶻霜與華英國的關係一旦緩和,由國境前來此地的華英國人慢慢多了起來。


    個把單身華英國女子上街,怪雖怪了些,還不至於有人盯著不放。


    薩滿康德算不上是鶻霜最繁華的城市,相比華英國的京畿與榆州更是差得遠。


    除了王氏開在這裏的銀樓布莊,甄映雪看不上其他地方。


    而王記銀樓裏的東西,她買不起。


    靳月夔那木頭,一次也沒想過送她簪子鐲子。


    她垂涎銀樓的首飾已久,好不容易有機會據為己有。


    可惜好花無人欣賞。


    看見翎兒那雙死魚眼,她忽然意識到,她打扮這麽漂亮光用來氣小丫頭太浪費。


    塗意芝看不見。


    靳月夔因她琵琶別抱,對她愛理不理。


    這院子餘下的人嘛……


    甄映雪把碗放回灶台,春意盎然地走了出去。


    *


    伊薩坐在北院的倉房前紮花燈。


    他沒見過華英國的節日彩燈。


    老陳跟他解釋半天,最終放棄,隨便他做,於是他紮了一串小羚羊。


    他打算試著做條龍時,跟前的地上多出一雙腳。


    一抬頭,甄映雪頭上的紫陽花發釵光芒萬丈,晃得他心火節節攀升。


    翎兒替他出了口氣。


    甄映雪戴著這幾支簪釵去王記名下任何買賣,夥計會扣住她。


    可看到那支送給翎兒的花釵,他止不住來火,不由自主朝那釵子多盯了一會兒。


    見拓食青年毫不掩飾地注視自己,甄映雪難掩得意,從聲音到體態更柔軟了幾分。


    “紀公子……”


    “我不姓紀,也不是公子。”


    “等你繼承了母親的家業,當然要跟著歸入紀姓。”


    這位紮燈的青年五官英挺,毫無戾氣,與塗意芝或是靳月夔皆有不同。


    他神態總是懶洋洋的,又不像大部份人一旦姿態慵懶馬上顯得萎靡邋遢。


    越事事不掛在心上,越勾得人想知道他認真望向自己是什麽模樣。


    甄映雪以往見過的俊俏公子沒有這類型的人物。


    她垂涎不已。


    可惜紀姓徒有名望,生活清苦,否則不失為良配。


    好在他打算效力塗家,以後近水樓台,有的是機會。


    水如鏡有本事讓三位世家公子圍著自己轉,她甄映雪照樣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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