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翎與伊薩在酒館用餐了沒多久,樂師的樂聲越來越淫靡。


    之前候在場邊休息的舞女們,脫掉了外層的衣服,露出內裏大膽到隻夠維持基本尊嚴的服飾,湧進舞池。


    酒館裏立時一片歡騰。


    不少人瘋狂吹口哨,也包括了伊薩的夥伴。


    在關翎讀過的遊記及地理誌上,提過阿薩賽地區的舞姬衣著稀少。但那隻是匆匆一筆,更沒有圖鑒描繪。


    關翎第一次看到衣不蔽體的服裝,驚訝地張大了眼睛跟嘴。


    伊薩看到她的表情,連忙回頭與同伴大聲說了幾句。


    酒館裏喧囂的聲音,使他們的交談異常吃力。


    好在他很快得到了答複——先前賣掉簪子後,有人提著錢袋跑了出去,這時候恰好走回了酒館。


    回來的人將一把掛著木牌的鑰匙拋給伊薩。


    那名看起來是首領的男子對他指了指桌旁的少女,伊薩頓時滿臉震驚,連連搖頭拒絕。


    關翎看到他指著她大聲抗議了幾句。


    阿西亞走過來,想要拿走他手上的鑰匙,他又攥緊不放。


    他們爭論了好半天。


    酒館裏的酒客湧入舞池,緊貼舞女一起跳起舞來,動作越來越無法直視。


    伊薩桌旁的少女眼睛跟嘴長得越來越大,下巴幾乎垂到桌麵,目不轉睛緊盯舞池裏的人群,眼睛眨都不眨。


    “你吃飽了吧?”


    伊薩被迫投降,握緊鑰匙問關翎。


    關翎忙著看舞池裏的景象,無暇搭理他,敷衍地搖了搖頭。


    “吃飽了就回住處。”


    伊薩不顧她的反抗,提著她的衣領,把她領出了酒館。


    “你住在這座鎮上?”


    關翎不停回頭張望,打算再看兩眼。


    伊薩在酒館門前,解開了拴馬樁上的坐騎,把武器搭上馬背,拖著她的手往小鎮中心走去。


    “我們不是這裏的人,借住鎮裏的商旅客棧。”


    說話時,他尷尬地看了眼手裏的鑰匙。


    “你既然說要跟我們走,當然跟我們住在一起。”


    他出門時重新用頭巾包住了臉,不過關翎留意到他說這話時臉頰微微發紅。


    “哦。”


    弄明白他是要去落腳的地方,關翎往後打量其他人是否跟了過來。


    “他們怎麽不來?”


    伊薩如果能回答,就不必著急帶她離開酒館。


    “對你來說,知道一些事太早了。”


    “我告訴過你,我早過十三歲了,不光過了十三,連十四歲都過了。”


    關翎知道自己又因為身高被看扁了,氣鼓鼓地強調。


    “那不是假話?”


    伊薩難以置信。


    他以為她告訴商人自己有丈夫,隻是從商人手裏脫身的借口。


    “當然不是。”


    “你真的嫁人了?”


    “真的。”


    伊薩神情複雜地低下頭,對這個小不點兒上下打量。


    “你的丈夫……是有特殊嗜好嗎?”


    “我隻是長得慢罷了。”


    少女仰起臉,對他擠了擠眉頭。


    她嘴角沾著羊肉碎屑。


    伊薩忍不住伸手擦掉她嘴邊的肉渣。


    小丫頭一歪腦袋,躲開了他的手。


    “我不是想……”


    伊薩想要解釋,話到嘴邊咽了回去。


    他抬起頭,目視前方。


    “馬隊同意收留你,不代表答應送你回華英國。”


    “你們想帶我去哪兒?”


    “暫時沒有決定。我們有我們的計劃,訂好的路線不可能修改。”


    “你們經過華英國嗎?”


    “不經過。”


    關翎歎了口氣。


    在缺乏水源的荒漠旅行,需要精確計算。確實不能勉強這群人為了自己修改原定的路線。


    她突然警戒起來。


    “你們會去拓食嗎?”


    伊薩雖然說他們不是拓食人,可他們一身拓食打扮,必定經常前往拓食。她長了一張華英國人的臉,被帶往拓食沒好下場。


    “知道害怕了?”


    伊薩朝她側了側臉。


    他的眼睛很美麗,語氣卻很冷漠。


    這令關翎想起詔明早些對她的態度。


    她原先一直懷疑四皇子恨她,直到她看到鏡子裏的蛇目。


    這世上有行事瘋狂的惡人,不過大部分人討厭一些事大多有其原委。


    “我不害怕你們,但你好像討厭我。”


    “我不是討厭你,我是討厭所有華英國人。”


    伊薩倒不諱言。


    “你明明有華英國的血統,為什麽討厭華英國人?”


    關翎無法理解他的憎惡。


    “厭惡正是源於了解。”


    他放開了她的手,牽馬走到前麵。


    伊薩的身高跟詔明差不多。拓食人的大袍與沙漠地區寬大的鬥篷下,不容易看出他的身材,不過他的步子比關翎大許多。


    沒幾步後關翎不得不小跑著跟上他。


    他們繞著鎮裏的小道走了會兒,來到一座城堡似的建築。


    大群牽著駱駝的商旅在大門進進出出,關翎左顧右盼險些跟錯了人。


    免得她被駝隊衝走,伊薩幹脆拎著她的後衣領把她提到了馬背上。


    “這座鎮的商隊好多,是很繁華的城市嗎?”


    關翎四處張望著問他。


    “這裏叫做塔洛斯。不算繁華。”


    伊薩在馬棚裏栓好馬,提著行李,帶她一起走向二樓。


    在一個房間前,他停下腳步,深呼吸了口氣,隨後打開了房門。


    “到了。”


    關翎朝房間裏探了探頭,屋子裏隻有一張床。


    她又看了看伊薩手裏的鑰匙。鑰匙上的木牌寫著這個房間的號碼。


    他手裏沒有第二把鑰匙。


    “我要跟你住在一起?”


    伊薩揚了揚眉頭,然後認命一樣點了點頭。


    “為什麽?”


    “你聽得懂客棧裏其他人的話嗎?”


    “你不能在我需要的時候才出現?”


    “我不跟你待在一起,怎麽知道你什麽時候需要我?”


    “借口!這是借口!”


    少女在房門口大吵大鬧。路過的其他商人朝他們看了過來。


    伊薩隻能提起她的領子,不顧她的掙紮把她拎進房間。


    “我有丈夫了!你不能這樣對我!”


    一進房間,少女立即鑽進牆角,緊緊護住自己平坦的胸口。


    “那最好。”


    伊薩靠牆放下弓箭與短刀,整理起布包裏的衣物。


    “希望你記住對丈夫的忠誠,不要晚上鑽進我的被窩。”


    “你想得美!”


    關翎剛喊完,伊薩把一件黑袍扔到她的頭上。


    “對你來說也許有點大。穿的時候多卷幾圈。”


    他指了指房間裏側的小木門。


    “那是什麽地方?”


    對陌生男人的畏懼抵不住噴湧而出的好奇心,關翎跑去推開了門。


    房間中央有個池子,看不出具體的作用。


    伊薩走到她身旁,搖了搖門口垂下的鈴鐺。


    很快池子裏冒出了水。


    “睡覺前把自己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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