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明輕輕拍著靠在自己肩上的小人兒。


    廉公公進來送點心時,見皇上用手指比著唇間,不敢發出任何聲音,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自皇後遷往春宮,到現在不足一個月。


    許是沒人給他找麻煩,這段日子宏明每天都覺得很漫長。


    乖巧地靠在他肩膀的皇後,讓他想起在竹青館抱她吃早飯的那日。


    肩上沉甸甸濕漉漉的感覺與那日如出一轍。


    濕漉漉?


    皇上一扭頭,發現皇後又流了他一肩膀口水。


    已經命太醫替皇後看看了,怎麽做夢還流口水?


    聽屋外的聲音,禦花園另一頭沒他依然熱鬧得很。


    宏明抱起皇後往二樓的臥房走去。


    *


    關翎夢見自己與人共騎一馬。


    她仰起頭,陽光晃得她睜不開眼,看不清坐在後麵的人是誰。


    她用手攏住眉毛,擋住刺目的陽光。


    好不容易能睜開眼,她發現自己趴在別人胸口。


    往上移了移視線,看到了皇上的臉。


    宏明脫了天青色的龍袍,單套了中衣躺在涼席上。


    關翎往下看了眼自己。


    同樣,她也光穿著中衣。


    大夏天在陰涼的屋子裏這麽打扮,涼快得很。


    比坐在大太陽底下飲宴舒服得多。


    為了防止她睡覺翻身壓到背,皇上讓她趴在自己胸口,一手按住她。


    在竹青館醒來時,經常是這樣。


    關翎早習以為常。


    “皇上怎麽在這裏?”


    皇後打了個哈欠往窗子方向張望。


    由窗外透進的天色來看,快黃昏了。


    她記得她昏睡前剛過正午不久。


    “皇上不需要去陪賓客嗎?”


    皇後迷迷糊糊沒醒徹底,說出來的話混賬。


    “何人膽敢要朕陪?”


    趁皇後打盹兒的時間,他閉眼小憩了一會兒。


    皇後不吵不鬧不打鬼主意的時候,香香軟軟的,靠在他胸口一呼一吸。


    輕輕的鼾聲聽得他心情寧靜。


    口鼻噴出的熱氣,撞在蓋住臉的拳頭上,一下一下吹動她的睫毛跟額頭柔軟的碎發。


    可愛得讓人不忍釋手。


    他才不想去禦花園見那幫在他與四皇弟間打主意的官家女子。


    皇後在宴間應該也發現了那些官家小姐垂涎三尺的眼神。


    他不由好奇皇後怎麽看。


    “相比朕,那些官家小姐更加在意四皇弟。”


    確實。


    見到鄒夫人身穿赤衣演奏後,打後宮算盤的小姐們紛紛改了主意。


    關翎睡眼惺忪地點了點頭。


    假如皇上繼續無子,四皇子的皇儲之位會越來越穩定。


    換她也選四皇子。


    宏明問她這句話,是想知道她會不會由於那些女子對四皇子的青睞心生醋意。


    看她的樣子,似乎不以為意。


    今日她往詔明的方向看了許多次。


    宏明以為因地宮的事,她對詔明抱有好感,看樣子並非如此。


    她若看上旁人,他會不悅。


    若她戀上四皇弟,宏明則會竭盡全力阻止。


    這小小軀殼裏的人不明白那人有多危險。


    歸根結底,她是他的皇後,怎能不一心一意在他身上,老去看其他男人?


    讓她遷到春宮就遷到春宮,那麽多天沒有派人問候一聲或者捎去任何東西。


    她一點不想他?


    宏明坐起身,略彎下腰,湊到皇後臉旁,垂頭看著她。


    他中衣的係帶之前被皇後做夢時扯鬆了,前襟順勢敞開。


    關翎一扭頭看到他衣服裏露出的鎖骨與胸膛。


    一般衣冠不整春情盎然的戲碼出在女性角色上。


    大多是男女主彼此有意又未點穿,男主撞見這種畫麵又想克製又不想克製,由此意識到自己對書商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大敵。


    作用大體相當於摻了水的春藥。


    皇上不好好拉上衣服,瞎湊什麽熱鬧?


    “皇上,你衣帶鬆了。”


    她一隻手不便,隻能單手替皇上整理衣服。


    結果一抻衣結,把原來鬆了一半的衣帶徹底解開了。


    “妾、妾身是覺得那結太鬆了,不如解開重打。”


    關翎驚醒了一半。


    以後宏明對靳妃哭訴,說王慕暉趁他午睡玷汙他就糟了。


    她可不替鄒夫人蘭夫人背鍋。


    皇後著急重新打結。


    可是右手抖來抖去使不出力氣,無論如何捏不住衣帶。


    宏明把她不停發抖的右手握在掌心。


    那手不光沒有力氣,摸起來也比左手涼一些。


    宏明輕輕抬起它,覆在唇上。


    “朕現在無法許你什麽。但不久的將來,朕會遣散後宮,留你一人。你自現在開始,忘了其他,隻為朕留在宮裏,可好?”


    關翎以為自己沒睡醒。


    這不是宏明對靳妃說的話嗎?


    難道他對後宮所有女人全這麽說?


    “不好。”


    皇後一時不慎,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妾身是說,妾身不值得皇上遣散後宮。”


    關翎趕緊補充了一句。


    剛剛湧入腦內的幻覺不甚清晰,不過清清楚楚存在一個人。


    是她清醒前與她說過話的人。


    那要麽是她的記憶,要麽是王慕暉的記憶,無論如何,有一個格外重要的人存在。


    那人不是宏明。


    她回憶起這人時的心情,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了這個答案。


    無緣無故皇上突然向她許諾是為什麽?


    沉舟叮囑她留意皇上與四皇子,莫非這兩人有什麽圖謀?


    宏明猜她會與以往一樣敷衍,沒想到她斬釘截鐵地拒絕,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皇後……另有意中人?”


    許久,他問出這個在意許久的問題。


    可能有。


    她記不清。


    不過即便有,她也不會傻到跟皇上說。


    “哪有此事?皇上莫胡思亂想。”


    皇後回答時,眼光閃到了其他地方。


    果然有。


    “你是朕的皇後。”


    宏明一把捉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向自己。


    “不管你戀著誰,今生都不可能離開這座皇宮!”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發怒。


    若是鄒夫人蘭夫人告訴他,在宮外另有情郎,他會生氣嗎?


    皇後雖不像她們,是為了窺視他的心意而被送進宮,歸根結底這樁婚姻不是她的選擇。


    她喜歡其他人再正常不過。


    他原來的打算也不過是與她維持表麵夫妻。


    但是為什麽?


    為什麽他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情?


    他不可能對凡人動心。


    他會登上龍椅,是為了……


    他現在是在幹什麽?


    錯愕過後,皇上冷靜了下來。


    同時冷下來的,還有他的語氣。


    “朕要皇後,自此以後為朕一人而生,為朕一人而死。這顆心裏,不可再有其他。”


    關翎不懂他為什麽突然之間情緒大起大落。


    他此刻居高臨下的態度倒是更像話本裏的描述。


    話本裏,王慕暉之後的人生確實因為他而死。


    皇上想把她推回那樣的結局?


    自她在竹青館醒來後所知,王慕暉非因他而死。


    可到頭來,他預備對她做的事,與話本裏的描述沒有多大差別。


    “皇上希望妾身在後宮過成死灰槁木?”


    宏明凝視她的雙眼。


    “朕許了你在這後宮之內,不會再有其他女子。”


    那算什麽沒有其他女子?


    慢說總有一日他會接靳妃進宮,為了心頭肉,想法設法把王慕暉打入冷宮。


    在那之前,不也有二十二位美人陪伴過他?


    因他一句話,這些人不存在了?


    為了這種半截的忠貞,要她放棄重新選擇人生的機會?


    她看上去像傻子嗎?


    “妾身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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