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回位子上,唐黎扯鬆領帶輕歎。他的視線掃向屏幕,這才發現手機裏頭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入目的是酒店房間裏暗著的臥室吊燈和空白一片的天花板。


    “人呢?”他翹起腿,仰靠在椅子上歪頭問。


    那頭悉悉卒卒收拾東西的聲音有意變大,伴著某人的咬牙切齒:“我現在就回家,晚上接你下班!”


    撿了芝麻丟了老婆的活兒他可不幹!


    唐黎見鄭黔跟小孩兒似的就頭疼,按了按太陽穴,“乖乖在那兒待著,不要意氣用事。好好學習專業知識和教育理論充實自己,三天後我去高鐵站接你。”


    “我現在度日如年,一想到你被一個心懷不軌的人盯著我就恨不得立刻馬上長對翅膀飛過去!”


    “別飛。”與鄭黔的激進比起來唐黎平靜的不是一星半點,“早回來一天我都不見你。”


    “…為什麽?你原來一點也不想我……”行李箱哐啷倒在地板上。鄭黔傷心欲絕,他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機,委委屈屈的講。


    “早晚會見麵,我這麽大一個人又不會消失,爭那幾天做什麽。還是說你不信任我,擔心我背著你和別人…搞?”唐黎挑眉,輕飄飄的吐出最後一個字。


    “我沒有,我沒這麽說…也沒這麽想。”鄭黔哽住呼吸,五髒六腑在被無形的爪子抓撓。


    “說話聲怎麽變小了,敢說你沒往歪了想。”唐黎壓低聲音,表情故作嚴肅認真,將手機拿近了逼問。


    “真沒有,我就是怕你被壞人欺負了……”


    唐黎盯著眼圈泛紅的人看了半晌,忽而笑了笑。他嘴角彎起弧度,不忍心再逗他了。


    “好了,你留在我身上的烙印還沒消完。那天又啃又咬的,小狗的口水味大的很,壞人都被震懾住了。”


    “真的…你檢查檢查,看是不是還有痕跡?”唐黎蔥白的手指劃過漆黑冰涼的皮帶,最後搭在金屬扣頭上,沒等下一步動作對麵的人就緊急叫了停。


    鄭黔抹了把眼睛,叮囑道:“哪有你這麽哄人的……回家再檢查,在辦公室不要隨便脫衣服。”


    “好,回家再檢查,怎麽檢查都依你。”辦公室有監控,他也沒打算真在這兒脫。


    唐黎幾句話就把他那小男朋友哄的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那就這麽約好了,三天後我去高鐵站接你。”


    “嗯。”鄭黔點頭,一雙忽閃忽閃的眼睛裏滿是對那天的渴望。“接到我咱們就去約會吧,我下午四點就到訶陽了。可以在外麵吃個飯,然後去看一個電影。”


    “可以,都聽你的。”


    “沒別的事了,你該去午睡了…就先掛了吧。親你一下。”鄭黔把嘴湊近攝像頭,催促道:“快點。”


    “親哪裏,臉嗎。”唐黎拿起手機貼到臉頰一側。


    “別忘了來接我。”鄭黔掛斷前提醒。


    唐黎頷首保證:“不會忘。”


    窗外降下了小雪,似鹽末般微細,灑落在萬物之上,須臾便融化為一小灘水痕。


    久落不止,其形漸由鹽粒化為鵝毛。訶陽市緩緩被一片雪白所沒。


    三天後


    拉著行李箱的鄭黔氣呼呼走出高鐵站。他踏著殘雪左顧右盼,聯係不上人,打電話發消息皆無果。


    他蹲在街道旁的石墩上,戴著帽子,豎領外套拉鏈拉至頂端,凍的發紅的唇和鼻尖隱在裏麵。


    ……騙子!準是忙工作把他給忙忘了。


    鄭黔心情極其低落,又等了十分鍾,腿蹲到發麻後才站起來打了輛車。他心裏有氣,就沒去唐黎那兒,而是回了自己的家。


    到家後才收到唐黎姍姍來遲的消息。


    鄭黔把消息翻來覆去讀了幾遍,在確定對方真的是因為一個長達兩個小時的會把要接他的事忘記後一顆三十七度的心徹底涼透了。


    鄭黔恨,回了句[你越來越不在乎我了……]。他把手機一扔,蜷在沙發上給0211狠狠哭訴了一通。


    唐黎又說晚上要過來,鄭黔隻得一心二用,邊哭訴邊收拾房間。


    天黑之後卡著點等在門外迎人。


    他指尖夾著一支煙,耳朵注意著黑漆漆的安全通道是否有腳步聲。


    一支煙抽完,第二支續上。就在鄭黔低頭攏火點煙時一個熟悉的人影出了樓梯拐角由遠及近走來。


    他的腳步聲故意放的很輕,沒有驚動樓道有點不靈光的聲控燈。


    鄭黔點完煙抬眼,還沒來的反應嘴裏的煙就被一隻手拿去撚滅在牆上了。


    他先聞到的是對方袖口的香,其次才看清了唐黎在昏暗中的五官輪廓。


    唐黎背著一隻手,麵露溫笑。


    熟悉的臉突然就出現在了眼前,幾日未見,鄭黔酸澀激動難言,猛跨一步伸手用力摟住唐黎。


    但胳膊接觸到的不是後背,而是說不上來是什麽的異物。有紙張摩擦的沙沙聲,指腹能碰到濕柔順滑的軟物。


    “哎…有花,先別抱……”唐黎猜到他會來這麽一下,不過也沒躲開。等真的得到意料之中的擁抱後才開口提醒。


    鄭黔受寵若驚,後退半步,一束由墨綠色歐雅紙包裝著的白色洋桔梗被捧到麵前,擠在他和唐黎之間。


    剛才的狠力擁抱讓脆弱的花瓣掉了幾片,跌落在有著塵土的石灰地麵上。


    “道歉禮物,原諒我今天的疏忽大意,好嗎?”


    鄭黔的眼睛看花都看直了,他抱住道歉禮物,低頭嗅了一下。嘴角壓都壓不住,“那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你吧。”


    話雖這麽說,但語氣中卻沒有半分勉為其難。


    “進來進來,別在門口站著了。”鄭黔把唐黎擁進去,關門時多走了一步,把掉在門口的花瓣憐愛的逐一撿起塞進懷中的花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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