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入了冬,氣溫直逼零下。街道旁栽種的喬木全都落禿了葉子,路上的行人也穿上了保暖的棉服。


    今天多雲,天色暗沉,北風呼嘯,天氣預報上顯示有小雪。


    雖是午休時間,但辦公室裏的照明燈仍然開著。唐黎端坐在桌前處理文件,表情淡淡,幾個小時了沒挪過位置。


    “你都不喝水的嗎?”正在視頻通話的手機傳來那頭的詢問聲。


    唐黎聽後拿起手旁的保溫杯,在屏幕上那張懟著鏡頭的大臉的監視下敷衍的喝了兩口。


    “要不再站起來活動活動?感覺你的屁股都要嵌在椅子上了。老坐著不累嗎?”


    “我不累。”


    “晚上會加班嗎?”


    “還不知道,盡量早點回去。”


    “次次都這麽說,次次都是十一點。”鄭黔眯著眼睛非常不滿的抱怨道。


    “早點晚點不都一樣嗎,家裏又沒人。你這次進修要幾天回來,有水土不服嗎?”


    “哼哼,想我了吧。”鄭黔樂的在床上翻了個身,輪廓硬挺的半張臉陷在雪白的枕頭裏麵,他語氣輕柔:“還得三天,沒有水土不服。就是酒店的床沒你家的軟,睡不習慣。”


    “你家的床不就是硬的嗎,硌腰板,動一動還會吱呀吱呀響。”


    “哎呀,我早就換了!別說那些舊史了,改天你來,咱們在上邊刷新戰績唄。”


    唐黎不置可否,沒理會他的葷話,隻問:“一塊兒進修的有男老師嗎?”


    “機構裏的大部分年輕老師都來了,說沒有男老師你也不信啊。”


    唐黎沉下一口氣,曲起指背抬了抬眼鏡,不說話,耐人尋味的看了眼屏幕。


    “…幹嘛?我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你再胡思亂想我就捂死我自己……”鄭黔說著還真把整張臉埋進了枕頭裏麵,須臾,含糊不清道:“我將一直保持這個姿勢憋氣,直到你向我承認錯誤。”


    “我沒胡思亂想,是你曲解了我的眼神。”唐黎把鋼筆放下,視線從文件移到電腦上,敲著鍵盤打算編輯一個新的項目文檔。


    “你就是想了……道歉道歉……”


    唐黎被煩的不行,笑罵:“多大人了幼不幼稚,你憋著吧。”


    這時有人敲門,盯著電腦屏幕的唐黎頭也沒抬:“請進。”


    腳步聲響起,門被打開又關上。遲遲不見進來的人說話,唐黎抬眸望去,目光一沉。


    是提著兩份飯麵帶微笑的趙鑫丞。


    唐黎站起身,一隻手摁下視頻通話中的靜音鍵。他啟唇:“趙董,怎麽親自過來一趟。有事讓人通知我一聲我過去就行。”


    “小劉說你沒去食堂吃午飯,我這兒正好多兩份給你送過來。”


    那邊的鄭黔聽見“趙董”這倆字後“噌”的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屏息斂聲,但後麵的話已經聽不到了。


    屏幕前已不見唐黎的臉,攝像頭照著腰及以下的部位。


    “不用了趙董,我吃過了,隻是沒去食堂吃而已。”


    “收下吧,裏麵有布丁和黃油酥餅,可以當下午茶吃。”


    唐黎沒給麵子,婉拒了。“謝謝趙董好意。不過我最近血糖有點高,醫生建議我戒甜食。”


    誰會買甜品當飯吃,怕是特意給他買了送來的。鄭黔肚量小,聽見了準又得陰陽怪氣,要是收下了對方更是要氣到一蹦三尺高。


    “啊,要多注意身體……”


    “嗯,會的。”


    “你幾天前朋友圈發的那個蛋糕看起來漂亮又可口,豈不是日後也不能常吃了。”趙鑫丞沒有要走的意思,在辦公室裏踱步轉悠,能看出在努力找話題。


    “哦。那個啊。那個蛋糕是我男朋友烤的,裏麵加的木糖醇。”唐黎睜眼說瞎話,眼瞼都不眨一下。他整理著桌上的文件,扣上筆帽。


    其實朋友圈是鄭黔拿著他手機發的,說是約會必須拍照留念。隻不過沒有文案,導致很多人認為他隻是簡單分享生活。


    “……是那個老師?”趙鑫丞的腿被釘子釘在原地,再也不能拔腿邁一步。


    “嗯。”


    “唐黎,和他比起來我到底差在哪裏了,你能為我解惑嗎?”趙鑫丞是真的很想知道。


    唐黎嗓音沒有起伏:“沒什麽好比的。趙董在自己的領域混的風生水起,是個名副其實的成功人士。我家那位,雖沒什麽大本領,但也一直在為自己的工作盡職盡責。遇事有擔當,從不推諉扯皮。”


    “更何況喜歡誰不是比出來的,趙董。如果單看一個人優秀超群就去喜歡他,那喜歡的就不是他的人了,而是他的優秀。這種喜歡也可以稱之為欣賞,和‘愛’是不沾邊的。”


    唐黎再清楚不過。


    趙鑫丞背景深責任重,事業永遠排在生活的第一位。他身後有家族有公司有數不清的朋友有無法割斷的利益鏈,愛情在他心中的份量不過一毫,靠大腦分泌的苯基乙胺濃度最高峰也不過六個月到四年的時間。


    趙鑫丞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對他感興趣,他可以肯定,就算在一起了,不出幾年對方會像丟垃圾一樣丟掉他,就和拋棄前兩任妻子時一樣。


    鄭黔比趙鑫丞重感情,會把一顆心都撲在他身上,以他為主照顧他的感受。就算不能愛一輩子,最起碼在這四年內他是被全身心愛著的。


    “唐黎……”


    趙鑫丞攥起的拳鬆了緊,緊了鬆。他想大步走到這個不知好歹的人麵前摁住他的肩膀搖醒他,自己明明才是那個最有資格被選擇的!


    “我在和我男朋友視頻,趙董要打個招呼嗎?”唐黎眼疾手快的將手機從支架上取下來,用正麵對著趙鑫丞晃了晃。後者頓住步子,與屏幕中的男人打了個照麵。


    “……我還有事,先走了。”趙鑫丞到底是顧及臉麵,知道不能當著人男朋友的麵撬牆角。


    唐黎在他走後立刻開窗通風,將空氣中殘留下來的香水味散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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